“那个……长白山的出差补助，批下来了吗？”
玄子叶那虚弱中带着一丝认真、认真中又透着一股子财迷本色的声音，在挤满了人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前一秒还因为他苏醒而狂喜、而落泪、而激动的所有人，此刻全都石化了。
玄明师叔那张刚刚还老泪纵横的脸上，激动和喜悦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通红转为铁青。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扬了扬，似乎想一巴掌拍醒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但看到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又硬生生忍住了。
玄冲师叔捻着胡须的手指一顿，那副儒雅欣慰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随即化为哭笑不得的无奈。
林子衿和李子真两位铁血师兄，更是嘴角抽搐，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不愧是小师叔，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
而周浩、陈雪那群新来的弟子，则彻底傻眼了。他们刚刚还在为观主舍生忘死、救人于水火的伟大事迹感动得稀里哗啦，结果这位活神仙醒来第一件事，关心的居然是……出差补助？
这画风，不对啊！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玄明师叔那声如洪钟的咆哮。
“补助！我补你个头！”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玄子叶脸上了，“你知不知道你个臭小子睡了七天七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去见你师傅了！老子们为了给你续命，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你醒来第一件事就跟老子要钱？！”
他越说越气，要不是玄冲师叔死死拉着，估计真的要上演一出爱的教育。
“二师兄，莫急，莫急。”玄冲师叔连忙安抚，然后转头看向玄子叶，脸上带着一丝好笑的责备，“子叶，你这孩子，刚从鬼门关回来，就不能说点让我们省心的？”
玄子叶被吼得一缩脖子，一脸的委屈，小声嘀咕：“我这不是为了咱们道观的创收大业着想嘛……再说了，我这次可是工伤，差点因公殉职，申请点补助，合情合理啊……”
他这话，让玄明师叔刚压下去的火气“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眼看又要爆发，林子衿这位大师兄站了出来，他对着玄子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沉稳有力：“报告小师叔！长白山事件，您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十二名特战队员的生命，并且成功挫败了境外敌对势力的阴谋，经师门最高领导层（玄明、玄冲二位师叔）一致决定，为您记师门特等功一次！”
特等功？
玄子叶一愣，这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子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根据相关条例，荣获师门特等功者，除享有师门内部最高荣誉外，还将获得一次性奖金。经师叔们核准，奖金金额为……”
他顿了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子真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万？”玄子叶眼睛一亮。
李子真摇了摇头。
“五百万？”玄子叶的呼吸都急促了。
李子真再次摇头，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说道：“是五千万。已经打到您之前提供的那个账户上了。另外，考虑到您本次行动消耗巨大，师门决定，再为您个人追加五千万的神魂损伤特殊津贴，也已到账。”
“加起来……一个亿？”
玄子叶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闪闪，脑袋嗡的一声，比刚才被雷劈还晕。
他感觉自己那点因为神魂消耗过度而虚弱的身体，瞬间就被这一个亿的真气给充满了。
“咳咳！”玄明师叔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某人即将流出来的口水，他板着脸，用一种给你个甜枣再敲打一下的语气说道：“钱，是给你的奖励，也是给你的本钱！但你小子给老子记住，这次的事，没完！”
他转向李子真，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子真，对方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李子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加密平板，调出一份资料。
“查清楚了。根据我们后续的技术侦察和情报分析，对方的身份，是樱花国早已销声匿迹的阴阳寮流派——土御门的嫡系传人，名叫安倍玄信。此人手段阴毒，精通各种禁术，在国际超自然势力圈子里，也是个挂了号的危险人物。”
“至于那十二名战士，”他看向林子衿，“都已经脱离危险，目前正在后方进行康复性修养，预计一个月后可以归队。只是他们对那几天的经历，记忆很模糊，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林子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不管怎么说，人回来就好。小师叔，这份恩情，我林子衿记下了！以后，你的命，就是我手下这帮兄弟的命！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军人的血性和承诺。
玄冲师叔总结道：“此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有些人，就忘了疼。道门虽然归隐，但护我华夏的责任，一日都不能忘。子叶这次，打出了我们的威风，也打响了第一枪。接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做的就是给你把后方给稳住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周浩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
“观主！观主！山下来了好几辆车，说是……说是来找您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
玄明师叔皱眉道：“我没安排人来啊？”
几人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只见几辆挂着京城牌照的越野车，正停在工地的临时停车场。
车上，下来了几个年轻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时髦、扎着马尾，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她一下车，就举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对着周围一通猛拍，嘴里还念叨着：“啧啧，这地磁场紊乱得可以啊，负离子浓度也高得离谱，有研究价值！”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篮球服，一脸的桀骜不驯，正好奇地打量着山顶的一切。
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穿着白色连衣裙，只是好奇地看着那口新挖出来的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晓芸？林浩？思清？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怎么跑来了？！”玄明师叔看到那几个孩子，先是一愣，随即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爷爷！”那个叫赵晓芸的女孩看到玄明，立刻笑嘻嘻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您偷偷跑来这种深山老林，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可是听说了，这里出了个比我还年轻的小师爷，我特地从国防科大请假过来，想进行一下学术交流！”
“小师爷？”玄子叶听得眼皮直跳。
“是啊！”赵晓芸转过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玄子叶，那眼神，就像是科学家看到了新的研究样本，“您就是玄子叶小师爷吧？我叫赵晓芸，玄明是我爷爷。我能问一下吗，您昨天那个随手布阵、自成洞天的手段，是基于量子场论的能量共振，还是利用了某种未知的暗物质来改变局部空间曲率？”
玄子叶：“……”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那个叫林浩的刺头少年，也跑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玄子叶，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服气。他是林子衿的儿子。
“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小师爷？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嘛。喂，我问你，你真的会道法吗？会那种……引雷的法术吗？耍两手看看？”
玄子叶：“……”
最后，那个文静的小姑娘李思清，被她爸爸李子真领了过来。她不像另外两个那么闹腾，只是怯生生地看了玄子叶一眼，然后小声地对她爸爸说：“爸爸，这位小师爷……他身上的光，好温暖，但是……也好累的样子。”
只有她，模糊地感觉到了玄子叶神魂虚弱的本质。
玄子叶看着眼前这三个画风各异的师侄孙，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突然之间，就成了这帮孩子的爷爷辈。
这辈分，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整个云台观，因为这几个年轻人的到来，瞬间从一个庄严肃穆的师门重地，变成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家庭聚会现场。
赵晓芸缠着玄子叶，非要用她的各种仪器检测一下玄子叶身上的生物电场。
林浩则非要跟玄子叶比试一下拳脚，结果被他老子林子衿一脚踹到一边罚站去了。
只有李思清，安安静静地跟在陈雪身边，帮着她整理那些道观的文书。
玄子叶被吵得没办法，只能躲回自己的房间，美其名曰闭关静养。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久违的喧闹声、争吵声、欢笑声，还有工地上传来的轰鸣声。
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个只有他和师傅两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寂寂的云台观，好像真的……活过来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看着账户上那一长串让他心安的数字，嘴角忍不住咧到了耳根。
他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心里默默地对师傅说道：
“老头子，你看到了吗？”
“你的道观，不仅有人了，有钱了，好像……还成了一个托儿所。”
“不过你放心，这观主，我当定了。谁来抢，我跟谁急。”
“还有，下次出差，补助必须还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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