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芦苇呈现不自然倒伏、且断口较为集中的河湾处,陈默突然抬手,做出一个清晰的“停止”手势。
橡皮艇瞬间熄火,惯性滑行一小段后静止,水面荡开涟漪。陈默指向左岸一丛被齐根割断的芦苇:“人工刃口切割痕迹。切口比较旧,边缘已有磨损,不是新伤,但绝非自然折断或动物啃噬。”
技术队员立刻用探钩小心拨开浓密的苇丛,泥岸上露出几道模糊但确凿的拖拽痕迹,宽度与之前发现的脚印步幅相符,痕迹延伸至岸上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方,方向与发现防水袋的那处拖痕略有偏差。
几人下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痕迹,泥浆吸吮着靴子,发出噗嗤声响。拨开带刺的灌木,后面隐藏着一条几乎被杂草完全淹没的狭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小块被稍稍清理过的空地,地面有反复踩踏的硬化迹象。空地中央有明显物体长期放置留下的清晰压痕,形状规则,约莫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大小。压痕旁的泥地上,散落着几段被剪断的白色塑料扎带、一个捏扁了的能量胶包装袋和一个空了的600毫升矿泉水瓶。
“他在这里做过中转,或者临时存放过东西,而且时间不短,东西分量不轻。”老赵蹲下,用尺子仔细测量压痕的尺寸和深度,旁边的相机不停拍照记录。
陈默蹲下身,指尖拂过压痕边缘相对干燥的泥土,沾起一点极其细微的、在微弱光线下亮晶晶的反光碎屑。“不是玻璃……像是某种矿物晶体碎屑?或者是某种陶瓷或特殊塑料的磨损颗粒?”他用精密镊子小心收集起来,放入微型证物瓶。同时,他的目光被压痕附近几个更深的、边缘光滑的圆形小坑吸引,三个一组,排列略显规律,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测量一下坑距、直径和深度,”陈默指示道,并用手指虚点那三个小坑,“这不像人体重压或休息留下的痕迹,更符合某种三脚支架的支脚,为了稳定承重而用力下压形成的。可能是相机支架,也可能是某种小型勘探仪器。”
就在这时,李健别在肩头的对讲机响起电流杂音,随即传来指挥部协调员清晰急促的声音:“李队,陈老师,指挥中心通报!北边五公里外,李家庄驻村民警刚上报重要情况:有村民反映,近一个多月,有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外地人租了他家闲置的旧农机仓库,年付现金,说是搞地质采样和环境监测研究,但行为反常。村民多次在半夜听到仓库里有机器的轻微嗡鸣声和低频震动,白天却从不见他使用任何大型设备或车辆进出。村民今早按约定去收下一个季度的租金,发现仓库侧门虚掩,人不在里面,但屋内有些物品摆放异常,村民没敢动,立刻报了警。当地派出所民警已先行赶到,初步查看后认为情况可疑,请求技术支持!”
“收到!我们马上过去!”李健立刻回应,语气斩钉截铁。
旧农机仓库位于李家庄村外西侧,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收割后的田野边缘,一条颠簸的土路与村子相连。两三辆警车已停在周围,红蓝顶灯无声旋转,民警已拉好警戒带,几名村干部和好奇的村民被劝阻在远处观望。李家庄派出所的所长正一脸严肃地在仓库门口等候。
陈默和李健的车卷着尘土戛然而止。两人下车,快步走向仓库。所长迎上来,压低声音简要汇报:“门锁没有被破坏痕迹,可能是技术开锁或复制了钥匙。里面味道有点冲,有油味、灰尘味,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味。东西不少,看着挺专业,但我们看不懂是干啥的。”
仓库内空间很大,举架颇高,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窗的灰尘中透下。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农机零件和生锈的铁架,积着厚厚的灰尘。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仓库中央一片区域被打扫得相对干净,摆放着一张老旧但结实的木制书桌和一把办公转椅。
桌上赫然放着一台外壳泛黄、型号陈旧厚重的某品牌军用级加固笔记本电脑,电源线连接着一个多接口适配器。电脑接口上连着几台同样颇具年代感却保养得当的仪器:一台高分辨率平板式扫描仪、一台数码单反相机配微距镜头和环形闪光灯,被精密地固定在一个可调节的金属微距支架上。桌角放着几个塑料整理盒,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种软毛刷、吹气球、手持式紫外灯、放大镜、镊子、手套,还有一堆各种型号的密封袋、标签贴。
桌角散落着几本专业书籍,书脊磨损严重,明显被频繁翻阅:《古籍修复与数字化入门》、《纸质文物无损检测技术与应用》、《地方志文献考据学方法》、《万历水政与地方治理研究》。
墙角那个熟悉的军绿色、带有明显磨损痕迹的登山包还在,里面除了之前的野外工具,还多了一套黑色的速干紧身衣裤和一双软底溯溪胶鞋,沾着未干的泥点。
仓库深处一个破旧的木制衣柜里,挂着几件看起来普通无比的夹克和裤子,但最下面一层压着一个坚硬的黑色塑料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打印出来的、发黄的老旧地图扫描件、模糊的工程草图复印件、卫星地形图,许多图纸上用红笔和蓝笔进行了大量复杂的标注、连线、圆圈,箭头最终都指向一个核心区域——城西龙口渠旧址及周边特定区域。
“赵工,看这里。”老赵的一名助手在桌子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灰色塑料收纳箱。打开卡扣,里面是更加专业化的物品:各种尺寸的防静电密封袋、ph试纸、一小瓶ph调节剂、几小罐专业的纸张去酸喷剂、还有几瓶标签被部分撕掉、仅以记号笔标注的挥发性有机溶剂,显然是用于紧急处理不同材质的文物。
“这架势……绝不仅仅是盗窃,更不是搞什么封建迷信。”陈默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翻看着那些充满偏执气息的笔记,目光锐利,“这是有极强目的的、高度专业化的、带有强烈个人偏执色彩的学术窃取和非法研究。”
李健脸上露出愕然不解的神情:“学术窃取?非法研究?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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