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工坊的雕花机前,烛火已燃到第三根。云织雾铺开新裁的桑皮纸,狼毫笔蘸着朱砂,悬在纸面三指高处,迟迟未落。纸上已勾勒出半幅机关图,是母亲信中提过的“天工锁”——这锁能同时锁住五道闸门,却是以雕花机的核心部件为钥匙,一旦启用,意味着那台承载着父母回忆的机器将彻底报废。
“小姐,歇会儿吧。”青黛端来参茶,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云织雾摇摇头,目光落在图纸角落的小注上——是父亲的笔迹:“天工所成,需以血亲指尖血为引。”她握紧藏在袖中的银匕,指尖泛白。
窗外传来轻叩声,江叙白提着食盒立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大理寺查到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他带来的是二十年前的卷宗,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云家工坊的一场“意外”——三名工匠在调试机关时被暗器所伤,其中就包括沈家布庄的那位盲眼老板。卷宗附的供词里,有个叫“阿蛇”的学徒说,当时看到老板娘(云织雾的母亲)在机房里偷偷调换了机关零件。
“阿蛇后来不知所踪,”江叙白指着供词末尾的朱批,“但知微堂的人查到,他就是蛇姬的父亲,当年带着半张机关图投靠了赵珩。”
云织雾的手猛地一颤,狼毫笔在纸上晕开一点朱砂。原来母亲当年调换零件,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阻止阿蛇偷走真正的机关图。那场“意外”,是母亲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工坊的开始。
“天工锁的血亲引,”江叙白看着她紧握银匕的手,轻声道,“未必需要你的血。”他从食盒里取出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风干的血色玉坠——是云织雾母亲的遗物,当年入葬时贴身戴着,不知江叙白何时取来的。
玉坠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却隐约能看出玄鸟的轮廓。云织雾指尖抚过玉坠,突然明白父亲的“血亲”指的是谁。她将玉坠按在图纸中央的朱砂点上,血渍遇墨竟慢慢晕开,沿着线条勾勒出完整的锁芯结构。
“原来如此。”她眼眶微热,“母亲早就准备好了。”
烛火摇曳中,天工锁的图纸终于完成。云织雾将图纸折好,塞进怀中,突然想起什么:“沈婆婆说,当年父亲为了阻断地脉,在工坊地下埋了‘镇邪符’,你知道符纸的下落吗?”
江叙白点头:“大理寺的旧档里提过,那批符纸是龙虎山的道长画的,用的是云家特制的桑皮纸。知微堂的人在工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一箱,只是……”他顿了顿,“符纸受潮发霉,字迹已经模糊了。”
“我有办法。”云织雾起身走向禁地,青黛推着轮椅紧随其后。禁地的木架上,果然放着父亲留下的染坊秘方——其中记载着用艾草灰和朱砂调和,能让模糊的墨迹重现。
三人连夜调制染剂,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天窗照进工坊时,发霉的符纸上终于显出清晰的符文。云织雾看着符文中反复出现的“玄鸟镇煞”字样,突然想起蛇母陵里的玄鸟印碎片,原来父母从一开始就想用玄鸟的力量压制蛇形邪祟。
“该去关最后一道闸门了。”她将符纸收好,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
工坊的地下控制室比沈婆婆的密道更深,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水珠滴落的声响。最底层的闸门已锈迹斑斑,轮盘上的玄鸟纹被岁月磨得几乎看不见。云织雾将天工锁的图纸铺在轮盘旁,按照图纸的指引转动机关,同时将母亲的血玉坠嵌进锁孔。
“咔哒——”
轮盘转动的瞬间,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头顶落下簌簌的尘土,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江叙白扶着摇晃的云织雾,只听“轰隆”一声闷响,最后一道闸门终于落下,地脉传来的震颤瞬间平息。
“成了。”云织雾瘫坐在石阶上,看着手中的血玉坠,突然笑了。
回程的路上,青黛捧着那箱镇邪符,突然指着巷口的布告栏:“小姐,你看!”
布告上写着:太行山怪病已得到控制,朝廷派来的御医发现,村民发病前都用过一种“蜕皮膏”,药膏的配方与蛇母陵的秘药同源,而药膏的制作者,竟是早已“病逝”的云织雾母亲。
“是赵珩的圈套。”江叙白皱眉,“他早就准备好栽赃你母亲,就算蛇母陵塌了,也要让云家背上骂名。”
云织雾却异常平静:“我知道该怎么做。”
三日后,云家工坊对外开放。当百姓们看到禁地里的机关模型,看到母亲留下的信件,看到天工锁的图纸时,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沈婆婆带着当年的工匠们赶来作证,讲述云家夫妇如何一次次阻止邪术流传,如何用生命守护京城的安宁。
布告栏前,云织雾将母亲的血玉坠和父亲的玄鸟印放在托盘里,当着众人的面说:“云家从未想过独占机关术,今日起,所有图纸对外开放,愿天下再无因贪念而起的祸端。”
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云织雾看着阳光下的血玉坠,仿佛看到母亲温柔的笑容,听到父亲欣慰的叹息。
萧既明凑过来,手里拿着张新画的地图:“知微堂的人在太行山深处找到个山洞,里面全是蛇母陵的拓片,还有你母亲的绣绷。”他压低声音,“拓片上的文字,好像在说蛇母陵只是‘蛇母’的衣冠冢,真正的主墓在……”
“不必查了。”云织雾打断他,目光望向远方的太行山,“有些局,不必非要走完。”
她知道,父母留下的不只是图纸和机关,是面对执念的勇气,是放下仇恨的智慧。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那些未了的局,就让它们留在该在的地方吧。
工坊的雕花机最终没有被毁掉,云织雾将它改造成了展示柜,里面陈列着玄鸟印、血玉坠、还有那半张从暗河找回的朱砂符纸。阳光透过天窗照在上面,像给这段跌宕起伏的岁月,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江叙白站在展示柜前,看着云织雾在图纸上写下“终章”二字,突然道:“听说龙虎山的道长要来讲道,讲的是‘放下’。”
云织雾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风穿过工坊的窗棂,卷起散落的图纸边角,带着新裁桑皮纸的清香。远处的布告栏前,孩子们围着天工锁的模型叽叽喳喳,眼里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而非恐惧。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有人记得过去的牺牲,有人走向未来的光明,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守护,终将化为照亮前路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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