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同自远古呼啸而来的战魂低语,卷着细碎的冰晶,掠过狼居胥山巍峨的峰峦,掠过山下那片肃杀的河谷。天色尚未完全放亮,一片混沌的青灰色笼罩着天地,唯有东方天际那一线鱼肚白,预示着黎明的迫近。
河谷营地,已然苏醒。不是寻常的喧嚣,而是一种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沉默的沸腾。数以万计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移动,脚步踏在昨夜新落的积雪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嘎吱”声。士兵们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在凛冽的空气中氤氲不散,仿佛整个营地都在无声地燃烧。
祭台的选址极具深意。正对着狼居胥山最为险峻雄奇的主峰,一片开阔的雪地被清扫出来,裸露的黑色冻土更添几分庄重。祭台由大小不一的青灰色石块垒成,半人高,古朴而坚固。台上,工兵们费心寻来的青松枝被精心编织成环,象征着永不凋零的军魂;几朵在严寒中顽强绽放的高山雪莲,被置于松枝之间,其纯净与坚韧,恰如将士们的赤子之心。最中央,一面崭新的龙旗——明黄色的底,盘踞着威严的苍龙,在特意加重的黄铜旗杆上,被寒风拉扯得笔挺,猎猎作响,那声音像是战鼓的前奏,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峰上将早已起身。在他的指挥帐内,一盏马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换下了平日征尘仆仆的野战服,穿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笔挺大礼服,金色的将星和绶带在灯光下流转着沉稳的光泽。他胸前挂满了勋章,从早年平定内乱的“双龙宝星”,到此次远征前新颁的“帝国鹰扬勋章”,每一枚都代表着一场血战、一段荣光。侍从官小心翼翼地为他做最后的整理,秦峰却抬手制止,亲自将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他走到一面小镜前,镜中的男人面容坚毅,眼神深邃,鬓角已染些许风霜,但眉宇间的锐气,却比年轻时更盛。今日,他代表的不仅是五万大军的统帅,更是跨越两千载时空,向此地英灵致意的后来者。
“时候差不多了,将军。”林淮少校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他也换上了正式的礼服,显得格外英挺。
秦峰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冻土、松针和冰雪气息的冷冽空气直灌肺腑,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各部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骑兵旅、机械化步兵旅、装甲旅先头部队均已按预定阵列集结完毕。官兵们……士气很高。”林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秦峰点了点头,大步走出营帐。当他出现在祭台一侧的高坡上时,下方原本细微的声响瞬间消失了。五万双眼睛,如同五万颗寒星,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首先入场的是骑兵部队。他们身着深蓝色镶红边的礼服,头戴缀着马尾缨的军帽,手持出鞘的马刀,雪亮的刀身映着渐亮的天光,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森林。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知到不寻常的气氛,披着猩红色的鞍毯,蹄铁敲打着冻土,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声中,于祭台两侧列出整齐的骑阵。马匹偶尔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紧随其后的机械化步兵旅,卡其色的军装汇成一片大地色的洪流。他们肩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枪刺如林,步伐铿锵有力,每一个动作都整齐划一,显示出严酷训练铸就的纪律。方阵在移动中保持着完美的队形,直到在指定位置立定,如同一座瞬间凝固的山岳。
最后,是代表着龙国最新武力的装甲旅。五十辆钢铁巨兽——覆盖着冬季伪装网的坦克,低沉地轰鸣着,缓缓驶入场地后方。它们庞大的身躯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高昂的炮口冷冷地指向苍穹,如同忠诚而沉默的巨兽卫士,守护着这场跨越古今的对话。坦克兵们站在炮塔上,同样身着礼服,向祭台方向行注目礼。
整个河谷,除了风声、旗声、战马的轻嘶和坦克引擎的低吼,再无人语。一种庄严肃穆到极点的气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这片雪原。士兵们的脸上,有初临古迹的敬畏,有追溯历史的豪情,更有对即将到来大战的坚毅。他们明白,脚下的土地,曾见证过华夏武勋的极致;今日的仪式,将是他们奔赴战场的誓师。
林淮少校再次走到秦峰身边,低声汇报,声音虽轻,却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将军,三牲祭品、奠酒、祭文均已备齐,各部队集结完毕,请将军示下。”
秦峰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肃立的方阵,从骑兵年轻而激昂的脸庞,到步兵沉稳而坚定的眼神,再到坦克兵身上那股技术兵种特有的冷峻。他微微颔首,向前迈出一步,站在祭台边缘。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内敛的力量,清晰地穿透寒风,传遍整个河谷:
“祭祀,开始!”
话音落下,如同按下了仪式的启动钮。两名身材高大、神情肃穆的礼兵,踏着正步,抬着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稳步走到祭台前。托盘上,三样祭品简单却寓意深远:一壶泥封的陶罐酒,来自龙国江南故土,启封时仿佛能闻到故乡稻花香,代表着军人视死如归的勇气;一块风干坚韧的牦牛肉,来自青藏高原,象征着攻坚克难、不可摧毁的力量;一束用红绸紧紧束起的、金黄的麦穗,则寄托着对战争之后国泰民安、五谷丰登的深切期盼。这是龙国军人沿袭古礼的出征仪式,朴素而直指人心。
秦峰稳步登上祭台。他首先接过那壶烈酒,双手捧起,面向狼居胥山皑皑的主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低沉而雄浑,在山谷间激起回响:
“两千一百余载之前,大汉骠骑将军霍公去病,年未弱冠,率虎贲五万,出代郡,驰骋大漠,逐匈奴于万里之外,遂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瀚海,勒石记功!其功盖世,其气凌霄汉,光耀千古,永垂竹帛!今日,我龙国将士,持戈复临此圣山之下,愿承霍将军之神武遗志,扫穴犁庭,殄灭强俄,收复我远东故土,重振我华夏声威!此酒,第一盏,敬献霍将军及麾下大汉英魂在天之灵!”
说罢,他双臂用力,将陶罐中的清澈烈酒,呈一条弧线,缓缓洒在祭台前冰冷的雪地上。酒液迅速渗入,只在雪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仿佛英雄的热血,瞬间融入并滋养了这片承载着无数传奇的土地。
接着,他拿起那块风干的牛肉,高高举起:“此肉,赠我三军将士!愿我龙国儿郎,皆具霍将军之勇,虎贲之锐,餐敌之肉,饮敌之血,所向无前,荡涤寇仇!”
然后,是那束金黄的麦穗:“此麦,祭我万里山河!愿我先烈庇佑,此战功成,寰宇澄清,我龙国百姓永享太平,沃野千里,岁稔年丰!”
三样祭品庄重献毕,秦峰后退一步,整了整因动作而稍有波动的礼服。林淮双手捧着一份用明黄色锦缎精心包裹的卷轴,躬身递上。秦峰接过,解开系带,缓缓展开。卷轴上,是丁汝昌大总统亲笔书写的祭文,墨迹酣畅淋漓,力透纸背。尽管远在数千里外的京城,这位龙国元首的心,却与前线将士紧紧相连。
秦峰凝视祭文片刻,再次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丹田之力,用洪亮、庄严、一字千钧的声音,开始诵读:
“维龙国七年,岁次戊申,三月庚子朔,越二十九日戊辰,龙国大总统丁汝昌,谨遣上将秦峰,率锐师五万,备玄酒束帛,清酌庶羞之奠,昭告于汉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公去病之神前,并致祭于龙国列祖列宗及为国捐躯之万千忠烈:
恭惟霍公,天纵神武,禀赋雄才。弱冠请缨,初展锋芒于漠南;八百轻骑,已震凶奴于龙庭。冠军侯之号,实至名归!其后六出北疆,犁庭扫穴,每战必克,所向无前!至若元狩四年,公率铁骑五万,出代郡,绝大漠,涉荒原二千余里,与匈奴左贤王部遭遇。公亲冒矢石,陷阵先登,指挥若定,大破胡虏,斩首七万有余,俘获屯头王、韩王等匈奴贵酋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凡八十三人,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遂能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勒石燕然,成就华夏武人千古不朽之功业!英风伟烈,虽山河变迁,日月轮回,犹令人心驰神往,壮怀激烈!
然,自近代以降,国运衰微,朝纲不振。鸦片毒流,金瓯残缺;英法构衅,圆明成灰;甲午之殇,幸而无恙;庚子国难,神州险陆沉。尤其沙皇俄国,豺狼成性,乘我之危,屡兴边衅,强占我东北百万里沃土,觊觎我外蒙广袤牧场,辱我国威,屠我国民!此仇此恨,罄竹难书!凡我华胄,孰能不切齿拊心,誓雪此耻!
幸赖天不绝华夏,仁人志士,奋袂而起。辛亥义旗,涤荡帝制;共和肇造,万象更新。我龙国军民,上下一心,整军经武,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有今日旌旗北指之师!
狼居胥山,英雄之山也!昔霍公于此封禅,扬汉家天威;今我辈于此誓师,继先贤遗志!吾今奉大总统之命,率虎狼之师至此,非为慕古仿效,实为昭告天地,坚定誓愿!其誓曰:凡犯我龙国疆土者,不论远近,必遭诛戮! 其誓曰:必复我东北故园,必收我远东失地! 其誓曰:必使我龙国旗帜,飘扬于世界之巅,永享和平尊严,不复受外侮之辱!
伏惟尚飨,霍公在天之灵,赫赫辉光,佑我师旅,旗开得胜!我龙国百战捐躯之忠魂毅魄,共鉴此心,助我军威!秦峰与五万将士,已砺刀枪,备薪胆,怀必死之决心,建不世之功业!待到他日功成凯旋,必当重缮此山祠宇,再塑金身,勒碑刻铭,使公之英名与此次远征之功绩,并垂千秋,同耀星汉!
尚飨!”
秦峰的声音,初时如沉雷滚过天边,渐次高昂,如惊涛拍岸,尤其是念到三句誓言时,更是字字铿锵,如同巨锤砸在冰面,震得山谷共鸣,雪粉簌簌而下。当最后一句“尚飨”出口,余音在山峦间回荡,久久不绝。
寂静,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如同压抑的火山猛然爆发,站在最前方的骑兵指挥官猛地抽出马刀,斜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凡犯我龙国者,虽远必诛——!”
这一声,点燃了五万人胸中的烈焰。
“凡犯我龙国者,虽远必诛!”
“凡犯我龙国者,虽远必诛!”
步兵们将步枪重重顿在地上,装甲兵用拳头捶打着钢铁装甲,所有的声音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冲天而起,震撼云霄!连狼居胥山的千年积雪似乎都在声浪中颤抖,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激昂的长嘶,与将士们的怒吼应和,组成一曲雄壮惨烈的战争交响。
秦峰缓缓放下祭文,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看着那一双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决然。他知道,丁大总统的这篇祭文,已不仅是一篇文稿,它化作了灵魂的燃料,注入了这支大军的血脉之中。
他抬起双手,向下虚按。怒吼声如同潮水般退去,但那股沸腾的战意,却更加浓烈地弥漫在空气中。
“将士们!”秦峰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高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都听到了!霍将军的英魂,就在这山巅注视着我们!丁大总统的期望,就在我们肩头!我们的身后,是万里锦绣河山,是亿兆父老乡亲!我们的面前,是凶残暴虐的敌人,是未竟的复国大业!”
他停顿片刻,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方阵,仿佛要与每一名士兵对视。
“从此刻起!我们脚下所立之地,便是英灵加持之地!我们这支大军,便是龙国之刃,民族之锋!前路必有艰险,必有牺牲,或许暴雪封路,或许强敌阻道,或许我们之中,有人会永远留在这异国的冰原之上!但是!”
他猛地一挥拳,声音撕裂长风:“我们有没有退路?!”
“没有!”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我们能不能失败?!”
“不能!”
“我们应该怎么办?!”
“前进!杀敌!必胜!”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秦峰重重顿首,“这才是我龙国好儿郎!这才配得上这狼居胥山的见证!现在,全体都有——!”
他猛地立正,身体挺直如松,面向祭台和狼居胥山主峰,举起了右手,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沉重的军礼。
唰——!
五万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骑兵在马上举刀致敬,步兵持枪立正,坦克兵肃立于炮塔之上。没有口令,只有衣袖摩擦的风声。整个河谷,陷入了一种极致的静默,唯有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替这些无声的战士们,向天地英灵,诉说着最庄严的誓言。
寒风依旧刺骨,但此刻,每一名士兵的胸膛里都燃烧着一团火。仪式虽已接近尾声,但他们知道,真正的征途,刚刚开始。霍去病的英灵,丁汝昌的嘱托,以及身后祖国的目光,都将化作无穷的力量,支撑他们踏破西伯利亚的严寒,碾碎一切顽抗之敌。
祭祀结束,各部队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声中,有序撤离祭台区域。炊事班早已备好热食,大锅里翻滚着浓稠的肉汤,蒸笼里是白胖的馒头,热气驱散着严寒,也温暖着将士们的心。但许多士兵仍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座简易的祭台,望向那面依旧飘扬的龙旗,心潮久久难平。
秦峰没有立刻离去。他独自一人留在祭台前,负手而立,久久凝视着那面在苍茫天地间舞动的明黄。目光似乎穿透了旗帜,看到了更遥远的时空。
林淮少校再次悄然走近,低声道:“将军,早餐备好了。各旅旅长请示,是否按原计划,一小时后拔营?”
秦峰缓缓转过身,脸上疲惫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钢铁般的坚定。他的声音清晰而果决:“传令下去,提前开饭。一小时后,全军开拔!行军序列不变,目标——新西伯利亚!告诉龙宇中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就说,狼居胥山已祭,五万虎贲即刻东来,让他务必守住阵地,等待我会师破敌!”
“是!将军!”林淮挺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去传达命令。
太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万道金光洒落,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为狼居胥山的雪峰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山谷中,坦克引擎的轰鸣声、汽车马达的嘶吼声、骑兵集合的哨声、人员的呼喊声再次响起,汇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钢铁的洪流开始蠕动,沿着河谷,向着东方,向着战火纷飞的前线,坚定不移地涌去。
队伍渐行渐远,终化为天地相接处的一条黑线。河谷重归寂静,只留下那座石砌祭台,以及台上依旧猎猎飘扬的龙旗。它见证了这场跨越两千年的对话,见证了五万颗心灵的洗礼。它将继续屹立于此,迎着风雪,等待着这支承载着国魂的军队,胜利归来,再次书写“封狼居胥”的现代传奇。
在数千里外的京城,总统府内,丁汝昌大总统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文,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料峭的春风吹拂面颊。电文上只有简短的八个字:“祭礼已成,士气如虹。”他望着北方天空,脸上露出了长久以来罕见的、真正欣慰的笑容。他仿佛能听到那山呼海啸般的誓言,能感受到那股锐不可当的士气。他知道,自己选对了人,这支军队,必将成为扭转国运的关键。
而在硝烟弥漫的新西伯利亚前线,指挥部里,龙宇中将接到电报时,紧锁了数日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秦峰兵团位置的箭头上,对身旁的参谋们沉声道:“都听到了吗?秦峰将军已在狼居胥山誓师!援军将至!告诉弟兄们,就是打到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得给我把新西伯利亚钉死在手里!胜利,终将属于龙国!”
战争的巨轮,在古老英灵的注视下,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狼居胥山,这座铭刻着荣耀的山脉,再次成为了一个伟大征程的起点。龙国的命运,远东的格局,乃至整个世界的视线,都聚焦于这支正奔向战火的钢铁雄师。历史,将在他们的脚下,展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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