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医术交流会,由本县几大药行联合举办,历史悠久,名义上是切磋医术、惠泽乡里,实则也是各家展示实力、拓展人脉、争夺资源的舞台。仓家医术精绝,尤其擅长疑难杂症,虽避世多年,但名声犹在。仓梓青此行,绝非为了扬名立万。他心中压着沉重的石头——关于魂引香的线索几乎断绝,家中那点雪魄草存货经上次救治后已所剩无几,而寻找替代品或源头迫在眉睫。他隐隐感觉,这鱼龙混杂的交流会,或许能捕捉到一丝与“魂引香”或类似奇药相关的蛛丝马迹。这是他不得不走出隐居之地的唯一原因。临行前,他反复检查了随身携带的药材匣,尤其是那几株作为“引子”的雪魄草,密封得严严实实,神色间充满了慎重。
交流会设在县里最大的药行“济世堂”的后院大厅。厅内人头攒动,本县及邻近州府有名望的医者、药商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混合气味和热络的交谈声。仓梓青带着两人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他微闭着眼,对周围的寒暄应酬置若罔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旧荷包,显得心事重重,与这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轮到各地医者展示独门技艺或秘方时,场面更是热烈。有人展示精妙绝伦的针灸手法,有人拿出家传的珍贵成药,有人滔滔不绝讲述奇特的诊疗案例……赞誉声、讨论声不绝于耳。仓梓青始终安静地坐着,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
直到主持者高声念到“仓氏医馆”时,厅内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好奇、探究的目光投向了角落。仓梓青这才缓缓睁开眼,在仓呈暄担忧的目光和九月紧张的心跳中,站起身。他步履沉稳地走到中央,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示意助手(仓呈暄)抬上一个盖着布的托盘。布揭开,赫然是几株保存完好的雪魄草,冰蓝色的叶片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光。
他言简意赅,只道:“北疆奇药,雪魄草,性极寒,专克高热惊厥、邪毒内陷之危症。”接着,他让仓呈暄配合,现场演示了如何快速研磨入药,配以几味常见辅药,并简述了其立竿见影的疗效(隐去了具体用量和配伍细节)。整个过程冷静、精准,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却因其药材本身的罕见和治疗危症的奇效,瞬间震住了全场。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热烈的惊叹和赞誉。
“神药啊!”
“仓老医术通神,竟能寻得此等奇物!”
“仓家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然而,赞誉声刚落,几位衣着华贵、明显是富商巨贾模样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
“仓老先生!此等救命神药,不知可否割爱?价钱好商量!”
“是啊,仓老!鄙人愿出千金,购得些许以作镇宅救命之用!”
“仓老,我家中有老母体弱,急需此药……”
面对重金求购的诱惑,仓梓青脸色没有丝毫波动,眼神甚至更冷了几分。他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和斩钉截铁的拒绝:
“诸位盛情,仓某心领。此药非比寻常,生于绝域险地,采集万难,存世稀少。仓家所得,不过些许,仅供济世救人之用,尚嫌不足,实在无力售卖。请诸位见谅。” 说罢,他示意仓呈暄收起药材,不再理会众人的失望与议论,径直走回角落,重新坐下,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引起轰动的不是他。他的态度明确无比:此药稀有,只够家用(救人),不售。
他此行目的已达到——展示雪魄草的价值,引起关注,同时也断绝了他人觊觎购买的念头。更重要的是,他在暗中观察,是否有人识得此药,或者流露出对类似“魂引香”之物的兴趣。可惜,除了惊叹和求购,他并未捕捉到期待中的线索。
当晚,三人宿在县城的客栈里。九月躺在简陋的床上,白天交流会的喧嚣还在耳边回响。夜深人静时,隔壁仓梓青父子房间传来极低的交谈声。九月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薄薄的墙壁。
“……必须……必须找到更多雪魄草,或者…”是仓梓青疲惫而焦虑的声音,几不可闻,“源头……线索断了……”
“父亲,”仓呈暄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那雪魄草…和您与母亲一直在寻找的‘魂引香’…是不是…同源?或者有替代之效?”
“嘘——!”仓梓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惊惧,随即又猛地压低,如同惊弓之鸟,“慎言!隔墙有耳!此事…休得再提!”
九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魂引香!她终于知道了那神秘药材的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它究竟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为何让仓梓青如此讳莫如深,恐惧至此?
从县城回来后,九月心中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暗中查找关于“魂引香”的线索。终于,在仓呈暄书房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书箱里,她翻到了一本残破不堪、纸页泛黄脆化的《奇药志》。小心翼翼地翻开,在记载着各种世间罕有、功效奇诡的药材篇章中,她找到了几行模糊不清、却足以让她血液凝固的文字:
魂引香:生于万丈绝壁,阴阳交汇之地。十年孕一株,又十年方得一花,其色如凝血,其香清苦幽邃,似有还无。性属至阴至寒,有引魂归魄、续命吊元之奇效,然……(此处字迹模糊)…… 用之不慎,或量有差池,则反噬其主,轻则神智癫狂,重则生机断绝,魂飞魄散! (后文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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