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器监正使郑浑的奏报声还在殿梁间回荡,钨钢陌刀那令人窒息的产量瓶颈,像一块沉甸甸的寒冰压在众人心头。殿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蟠龙铜柱间兽炭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高顺、典韦等将领的眉头紧锁,目光灼灼地投向丹墀之上。
王康端坐御座,玄衣纁裳上的日月星辰在烛火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看郑浑那愧疚深躬的身影,目光缓缓扫过阶下肃立的九曹掾属、五军都督。
“文公苦心,孤尽知。”王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钨钢之难,天工之限,非朝夕可破。然,”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电射向兵曹掾赵俨与军器监正使郑浑,“铁札嵌镜甲、神臂弩、三棱破甲箭簇,此乃我三军筋骨!非陌刀之锋,亦可破阵摧城!兵曹、军器监听令!”
赵俨、郑浑精神一振,凛然出列:“臣在!”
“着兵曹即刻清点:现存可堪换装之铁札嵌镜甲,凡翻修入库者八万领、新造入库者三万领、旧存堪用之库藏一万八千领,合计一十二万八千领!神臂弩库存,凡七千张!三弓床弩三百具!破甲箭簇五百万枚!”王康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此等军国重器,尽数调拨禁军、镇军!”
“禁军二十六万锐卒,原披甲率七成二,尚缺铁甲七万五千余领!以此库存尽数补足,务必使禁军战兵三十六营、骑兵十六营,全员披挂铁札嵌镜重甲!一领不可缺!”
“镇军三十四万众,原披甲率五成五,以此轮换装剩余之铁甲,并汰换其部分镶铁皮甲,务必将其整体铁甲披挂率,提升至八成!兵曹会同各镇将,按营核定,务求精当,二月甲子大阅之前,甲胄必须披挂到位!”
“诺!”赵俨额头渗出细汗,飞速心算着数字与调拨路径,口中却毫不犹豫地应下。十二万八千领铁甲,如一道炽热的铁流,瞬间注入了在场所有将领的血管。高顺、赵云、徐晃等人眼中精光爆射,腰杆挺得更直。
“郑浑!”王康的目光转向军器监正使。
“臣在!”
“禁军、镇军换装所汰下之镶铁皮札甲,连同库存中尚未拨付之镶铁皮甲,尽数拨付屯田军换装!屯田军三十四万众,戍守地方,协防屯垦,亦需坚甲护身!其所汰下之旧式皮札甲,着金曹、工曹协同处置:堪用者,售予吴、楚,换我所需粮秣、铜铁;朽坏不堪者,回炉重造,化铁为犁,亦或铸为箭簇!一丝一缕,皆民脂民膏,不可轻弃!”
“臣遵命!必竭尽所能,督办甲械转运、汰换事宜!”郑浑大声领命,方才的颓唐一扫而空,只剩下被赋予重任的亢奋与压力。
王康的目光最后落回五军都督府都督高顺身上:“伯平!”
“末将在!”高顺应声踏前一步,甲叶铿锵,声震殿宇。
“二月甲子,长安北郊原,孤要亲阅禁军!非止步骑,虎卫铁林、羽林宿卫、乃至新成之四骧营,凡禁军所属,皆需阵列于前!孤要看到,补足铁甲、磨砺锋镝之后的二十六万禁军,是何等的铜墙铁壁,是何等的虎贲之师!此非夸耀,乃立威于宇内,慑不臣之心!你可能办到?”
高顺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起熊熊烈焰,抱拳声如洪钟:“末将领命!必使二月甲子,旌旗蔽日,金鼓震天,铁甲耀长安!二十六万禁军虎贲,静候主公检阅,扬我大晋天威!”
“善!”王康微微颔首,冕旒垂珠轻晃,“散朝。九曹五监,依令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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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朝会余音未散,整个长安城乃至三州之地的庞大战争机器,已被“甲械大调拨”与“二月大阅”两道钧命彻底点燃。
军令由兵曹签押,盖上大将军虎钮金印,化作一道道赤漆封印的加急羽檄。快马自长安十二门泼剌剌冲出,蹄声如雷,卷起一路烟尘,直扑潼关、武关、壶关、雁门、陈仓、狄道、宛城……所有禁军、镇军驻屯之所!
陈仓大营,镇西将军李敢刚巡完新加固的烽燧,汗透重甲。亲兵疾奔入帐,呈上赤漆羽檄。李敢验印拆封,目光扫过,猛地一拍案几:“好!传令各营!即刻点验现存铁札甲、镶铁皮甲!所有铁札甲,无论新旧,即刻封存,等候长安军器监来人接收!镶铁皮甲,除预留维持戍守最低所需,余者亦造册待换!动作要快!大将军要在二月甲子,看咱们都换上铁脊梁!”
几乎同时,宛城徐晃军府。徐晃正与张嶷、陈泰等南阳十营新锐校尉推演荆北防务。羽檄飞至。徐晃阅罢,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堂下年轻而锐气逼人的面孔:“尔等听到了?甲胄乃军士第二性命!此番汰换,我南阳镇军五万将士,铁甲披挂率必至八成!此乃大将军恩泽,亦是期许!张嶷、州泰!”
“末将在!”
“着你二人即刻分赴博望、西鄂两营,亲自督点甲械,造册移交,不得有误!凡有克扣、延误者,军法从事!”
“诺!”
军器监所在的渭北官坊区,更是日夜喧嚣,火光烛天。巨大的熔炉昼夜不息,吞吐着从各地运来的回炉旧甲与矿石,铁水奔流,映红了半边夜空。匠作营内,锤砧交击之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金属风暴。老匠赤膊抡锤,汗如雨下,在通红的铁胚上锻打出坚硬的甲叶;女匠穿针引线,将一片片冷锻成型的铁札甲叶,以熟牛皮绳缀连成坚固的嵌镜胸铠。
“快!再快些!这是给禁军虎贲的保命甲!”监工吏员嘶哑着喉咙在工棚间奔走,“大将军二月就要阅兵!耽误了时辰,你我脑袋都别要了!”
一辆辆满载崭新铁甲和强弩的牛车、驮马队,在持戟甲士的严密护卫下,如同一条条钢铁长龙,从官坊涌出,汇入通往各军大营的驰道。沿途驿站,快马接力传递着调拨文书与交接指令,确保每一领铁甲、每一张强弩,都精准无误地流向指定的军营、指定的士卒手中。
禁军西大营,虎贲营校尉王勇亲自站在校场高台上。他面前,一箱箱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崭新铁札嵌镜甲被打开。营中士卒按曲列队,眼神炽热地望着那象征力量与生命的甲胄。
“儿郎们!”王勇声若洪钟,指着那成堆的铁甲,“看到了吗?大将军的恩赏!从今日起,我虎贲营五千虎贲,全员披挂此等重甲!给老子记住这甲胄的分量!它扛得起箭矢刀枪,更扛得起大晋的江山!披甲!”
“诺!”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震得校场地面都在轻颤。军士们按捺着激动,有序上前,从军需官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沉重与荣耀。冰冷的甲叶贴上肌肤,沉甸甸的,却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力量。互相帮助系紧皮绳,拍打着同伴胸前锃亮的护心镜,校场之上,顷刻间化为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镇军所在的边塞要冲,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当那些习惯了镶铁皮甲的镇军士卒,第一次将全套沉甸甸的铁札嵌镜甲披挂上身时,许多人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粗糙的手掌抚过胸前光滑坚硬的护心镜,感受着那远超皮甲的厚重防护,一种被重视、被武装到牙齿的豪情与责任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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