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一份关于“文化产业泡沫”的督察报告,直指问题!
窗外,晨曦的微光为天际染上了一层灰白。
苏正没有动,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热的三十页报告。他没有立刻去拿那支藏在抽屉深处的钢笔,而是选择将这份报告,从头到尾,再读一遍。
他需要确认,这支他亲手磨砺的箭,每一寸箭身都光滑笔直,每一个棱角都锋利无匹,足以刺穿那层用谎言与浮华堆砌起来的厚茧。
报告的标题,他斟酌再三,最终定为《关于清源县“文化盛宴”背后“人去楼空”的深度调查报告》。没有用“泡沫”这个词,而是用了更具画面感的“人去楼空”,直接将那片繁华的假象,与凄凉的现实并置。
翻开第一页,是报告的第一部分,标题为“华丽的空壳:三点八亿投资下的死城”。
苏正的目光扫过纸页。左侧,是《文化清源》画册上截取的高清照片:开园典礼上,红毯铺地,彩旗招展,领导与嘉宾笑语晏晏,人头攒动。右侧,是他用手机在工作日下午三点拍摄的照片:同一片广场,地面落满枯叶,一个孤零零的保洁员推着垃圾车缓缓走过,远处的仿古商铺大门紧锁,门上贴着褪色的“旺铺招租”。
两张照片,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巨大的笑话。
下面是冰冷的数据。
“‘清源古韵文化园’项目,总投资三点八亿元。其中,土地征用及拆迁补偿一点二亿,建筑及园林工程二点一亿,前期规划及宣传费用五千万……”
“……项目运营一年零三个月,据统计,除开业首月及节假日活动外,日均入园游客不足五十人次。园区内签约商户一百二十七家,目前仍在经营者仅十九家,其中八家处于‘开一天、关三天’的亏损维持状态。据不完全统计,商户总计亏损已逾三千万元。”
报告中,他原封不动地引用了那位茶馆老板的话:“我们不是商户,我们是人质。钱都砸进去了,走不了,只能在这儿耗着等死。当初赵局长拍着胸脯说,这里会是清源的‘宽窄巷子’,现在看来,是我们的‘断头巷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文运昌隆”的牌匾上。
第二部分,标题是“昂贵的烟花:一场与百姓无关的狂欢”。
这一部分,矛头直指“国际金鸾艺术节”。苏正将那份五千万的预算案,做成了一张清晰的饼状图。其中,“特邀嘉宾及演艺人员费用”那一千五百万,占据了最醒目的一块。
他特意做了一张对比表格。
表格左栏:国际金鸾艺术节,单项开支。
“某流量明星(演唱两首,其中一首跑调)出场费:八百万。”
“开幕式烟花秀(时长五分钟):三十万。”
“媒体及公关(含热搜维护):八百万。”
表格右栏:清源县非物质文化遗产,全年总开支。
“非遗保护及传承人补贴总预算:三十万。”
“‘四平腔’传承人耿存义传承经费申请(申请三年,未获批复):五万。”
“‘陈氏剪纸’传承人陈巧云技艺推广申请(未获批复):两万。”
这不仅仅是数字的对比,更是价值的拷问。一场五分钟的烟花,烧掉的钱,等于全县所有濒危手艺人一年的指望。一个跑调的明星,拿走的钱,足够耿存义老人带出几十个徒弟。
报告中,苏正再次引用了赵德亮的话:“我们这是国际艺术节,定位就是高端!票大部分都用于招商引资、招待贵宾了。”
紧随其后,是苏正冰冷的诘问:“文化建设,其根本目的究竟是服务于少数权贵与资本的社交需求,还是提升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福祉?当一场耗资五千万的‘文化盛宴’,绝大多数本地百姓连入场的门票都无法获得时,其‘为民’的底色何在?”
问题尖锐,却又无从辩驳,因为每一个字都建立在事实之上。
报告的第三部分,也是最沉重的一部分,苏正将其命名为“正在流逝的血液:被‘转化’与被‘借鉴’的尊严”。
这一部分,他没有罗列数据,而是用近乎白描的手法,记录了他亲眼所见的三个故事。
“耿存义,男,七十八岁,‘四平腔’唯一在世的全本传承人。其申请的传承经费被驳回,却被建议将祖传的艺术,改编成五分钟的‘暖场节目’,用于商业庆典。赵德亮局长称此举为‘创造性转化’。”
“陈巧云,女,六十九岁,‘陈氏剪纸’第四代传人。其呕心沥血的艺术杰作《百鸟朝凤》,被文化局下属文创公司‘借鉴’,简化图案后印制于t恤上销售,获利颇丰。陈巧云本人未获得分文。赵德亮局长称此举为‘宣传推广’。”
“李满仓,男,六十二岁,‘柳编技艺’传承人。其原创的编织样式,被文化局以两百元‘设计费’买断,后被发现用于县内星级酒店的批量化产品。李满仓心灰意冷,已放弃手艺,外出务工。据其家人称,他亲手将所有编织工具付之一炬。”
三个人的故事,像三座小小的墓碑,立在纸上。苏正特意将赵德亮那些时髦的词汇——“创造性转化”、“宣传推广”——加了引号,让这些词语本身,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讥讽意味。
报告的最后,是总结陈词。
“综上所述,清源县近年来的文化工作,表面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已陷入‘重面子、轻里子’、‘重形式、轻内容’、‘重政绩、轻传承’的巨大误区。以巨额财政投入,换取短暂的、虚假的媒体繁荣;以牺牲本地文化根基为代价,构筑官员个人的政绩工程。此种行为,非但未能‘昌隆文运’,反而在加速文化的流失与消亡。长此以往,清源县将只剩下一座座没有灵魂的建筑,和一段段写在纸上的历史。真正的文化,将‘人去楼空’。”
“建议上级部门,对清源县文化领域财政支出进行专项审计,并对相关领导干部的渎职、不作为、乱作为行为,展开严肃调查。”
读完最后一个字,苏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份报告,就是一把上了膛的枪。它精准,冷酷,证据确凿。只要交到周书记手里,赵德亮的政治生命,顷刻间就会被打穿一个窟窿。
但这还不够。
苏正要的,从来不只是惩罚一个人。他要的是撬动整个腐朽的链条,让那些高高在上、以“文化”之名行“生意”之实的人,亲身体会一下,他们所鄙夷、所践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拉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那支黑色的英雄钢笔静静地躺在绒布上。当苏正的手指触碰到笔身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渴望,从笔身中传来。那条盘踞的龙形虚影,金光大盛,仿佛被这份报告中凝聚的巨大怨气与不公彻底激活,在笔身周围急速游走,带起一阵无声的气旋。
苏正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兴奋的龙吟。
这支笔,饿了。它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
苏正拿起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那片为领导批示预留的广阔空白。
他该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他想起了赵德亮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和他口中那些“繁荣”、“昌盛”、“盛宴”、“享受”的词汇。
一个绝妙的,充满了极致反讽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要让赵德亮求仁得仁。
他要让赵德亮和他那些所谓的“文化政绩”,永远地锁在一起。
苏正拧开笔帽,冰凉的金属笔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他握着笔,手腕沉稳,悬停在纸张上方。
那股磅礴的力量顺着笔身,涌入他的手臂,他的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他落笔了。
笔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一个微不可见的金色光点,在笔尖与纸面接触的地方亮起,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他写下了第一个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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