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和阿蛮再次站在赵乡绅府邸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前时,心情与昨日截然不同。阿蛮双手死死捧着那个用厚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陶碗,仿佛捧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火弹,紧张得肌肉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门房一见是他们,不敢怠慢,立刻引了进去。花厅里,赵乡绅和夫人早已焦急地等候多时,眼见小泉进来,立刻迎上,目光殷切又惶恐。
“小神医,药……药可配好了?”赵乡绅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阿蛮手里那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包裹。
小泉点点头,示意阿蛮将碗放在桌上。厚布揭开的刹那,整个花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碗墨绿近黑、稠如泥浆、还丝丝冒着寒气的药液,静静地躺在名贵的梨花木桌面上,与周围雅致的陈设形成了惊悚的对比。那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炽热辛辣与阴寒腐朽的怪味,迅速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厅内原本的熏香气。
赵乡绅和夫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用手帕掩住了口鼻。这……这哪里是药?分明是阎王爷熬的孟婆汤都比这看着可口些!
“小……小神医……这,这便是……”赵乡绅指着那碗药,手指都在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小泉神色平静,仿佛端出来的是一碗冰糖莲子羹,“这是我为公子配的‘阴阳破瘴汤’,以烈阳草为主,佐以寒性奇药中和,专破阴寒湿毒凝结之邪。”
他话说得简单,但那碗药的卖相实在太过骇人,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只见王大夫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花厅门口,显然是一直“关心”着这边的动静。他指着那碗药,脸上带着夸张的震惊和愤怒,对着赵乡绅痛心疾首道:“赵老爷!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颜色如毒鸩,气味似腐沼!这等来历不明、诡异至极之物,岂能给人服用?还是给贵公子这般金玉之体服用?这分明是江湖术士的虎狼之药,饮之必死无疑啊!”
他一番话,正好说中了赵乡绅夫妇心中最大的恐惧。两人看着那碗药,眼神更加犹豫和恐惧。
赵夫人更是眼泪涟涟,几乎要哭晕过去:“老爷……不能啊……我们不能拿孩儿的命冒险啊……”
阿蛮一听急了,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俺恩公为了这药,差点摔下悬崖,还跟那么粗的金环蛇打了一架!”他比划着,试图增加说服力,但效果适得其反。
王大夫冷笑一声,趁机火上浇油:“哦?原来还是用性命搏来的?那就更可疑了!若非心存歹意,何须如此搏命?赵老爷,夫人,切莫被这等险恶用心蒙蔽啊!公子虽然病重,但若用此毒药,怕是立刻就要……就要……”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厅内气氛顿时僵持不下。赵乡绅看看那碗骇人的药,又看看哭成泪人的夫人,再听听王大夫“义正辞严”的指控,额头冷汗涔涔,彻底没了主意。
小泉一直沉默着,他没有看王大夫,也没有急于辩解,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内室的方向,那里躺着正被病痛折磨的少年。
忽然,内室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带着痛苦喘息的声音:“爹……娘……药……给我……”
众人一愣。赵乡绅夫妇连忙走进内室。只见病榻上,赵公子不知何时醒了,或许是外面的争吵惊醒了他。他脸上那层鱼鳞般的痂皮似乎更厚了,呼吸微弱,但一双眼睛却透过痂皮的缝隙,望着外面,带着一种绝望中的微弱希冀。
“孩儿……你……”赵夫人扑到床边,泣不成声。
赵公子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厅外桌上的那碗药,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我……我受够了……痒……疼……冷……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喘了口气,积蓄着力量,目光最终落在小泉身上:“小……神医……我信你……药……给我……”
这一刻,一个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少年的决绝,胜过千言万语。
赵乡绅看着儿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模样,再看看小泉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终于一咬牙,猛地一跺脚!
“好!赌了!”他红着眼睛,对王大夫吼道,“王大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儿既然愿意一试,老夫就陪他赌这一回!”
王大夫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拂袖冷哼:“冥顽不灵!届时追悔莫及,可别怪王某未曾提醒!”说罢,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赵乡绅不再犹豫,亲自端起那碗药,手虽然还在抖,却步伐坚定地走向内室。
小泉和阿蛮也跟了进去。
药碗端到床边,那怪味更加浓郁。赵公子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决绝,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赵乡绅颤抖着手,用小勺将药液喂入儿子口中。
第一口下去,赵公子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灰白!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如同打摆子!
“儿啊!”赵夫人尖叫一声,几乎晕厥。
赵乡绅也吓得手一软,药碗差点脱手。
阿蛮紧张地抓住了小泉的胳膊,手心全是汗。
小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低声道:“别慌!是药力太猛,在与寒毒对抗!按住他,必须喝完!”
赵乡绅闻言,狠下心肠,和几个健壮仆妇一起,死死按住剧烈抽搐的儿子,继续将剩下的药液一点点灌了下去。
整个过程,赵公子痛苦得面目扭曲,身体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冷汗和热汗交替涌出,将那层鱼鳞痂皮都浸得湿透。
终于,一整碗药尽数灌下。
赵公子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呜咽,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一动不动了。
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赵夫人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
赵乡绅面如死灰,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道:“完了……完了……”
阿蛮也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赵公子。
难道……真的……失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小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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