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拢的轻响，如同一个最终的休止符，将门外那个男人的世界与她彻底隔绝。林知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没有动弹。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而扭曲的光痕。
陆延舟最后那句嘶哑的、带着绝望质问的“非去不可吗？”，仿佛还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刮擦着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非去不可吗？
她在心里，也这样问自己。
眼前闪过他离去时那垮塌下去的肩膀，那瞬间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眸，以及那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说出的“前程似锦”。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痛苦，不是没有感受到他那份迟来的、笨拙却真实的悔恨。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一丝微弱的不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她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留下吗？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随之而来的、更加清晰的现实图景所击碎。
留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继续面对那个盘根错节、规则森严的陆氏帝国，意味着要时刻警惕着他母亲那优雅却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意味着在“晨曦计划”乃至未来的任何合作中，都要继续那种耗尽心力的、在独立与依附之间走钢丝的平衡。
更重要的是，意味着她和他，将永远陷入那个无解的循环——他试图用他的方式爱她、保护她，而她则在这种“爱”里感到窒息与不被尊重，每一次的靠近都可能演变成新的伤害。
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不是一句“我错了”或者“我会改”就能化解的。那关乎的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出身、教育、以及由此塑造的、对世界和爱的底层认知。这种差异，如同刻在基因里的代码，无法轻易重写。
她爱过他，很深。甚至可能，在心底某个角落，依旧残留着未曾完全熄灭的火星。
但她更爱那个完整的、独立的、不需要仰仗任何人鼻息也能活得精彩的自己。这段感情，已经让她消耗了太多自我，变得敏感、疲惫，甚至一度迷失。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星尘计划”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职业上的跃升，更是一条救赎之路。它代表着一个纯粹的技术世界，一个只凭实力说话、没有复杂人际和过往阴影的广阔舞台。在那里，她可以重新呼吸，可以找回那个只为理想和热爱而拼搏的林知意。
这不是逃避。
这是清醒的选择。是她在遍体鳞伤之后，为自己选择的，最能保全自我、也最有可能获得新生的道路。
那丝因他不忍而泛起的涟漪，很快便平息了下去，重新冻结成更加坚硬的决心。
她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百叶窗。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各自的悲欢。而她的故事，在这一章，注定要翻向全新的一页。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她平静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她点开与GtpA项目联络人的对话框，没有任何犹豫，敲下了一行清晰而决绝的英文：
【关于‘星尘计划’的邀请，经过慎重考虑，我正式接受。期待后续的合作细节洽谈。】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代表发送成功的灰色勾号。
没有回头路了。
她关掉手机，将它随意丢在沙发上，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她知道，陆延舟不会再来找她了。他那份深入骨髓的骄傲，在经历了今晚这番彻底的、不留余地的谈话后，不允许他再做出任何纠缠的举动。
他们之间，就这样了。
挺好的。
她望着窗外那片属于她的、未知的、却充满无限可能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积郁了太久的、混合着痛苦、委屈和不甘的浊气，似乎也随着这口气，被排遣了出去。
尽管眼眶依旧有些酸涩，心底某个地方依旧空落落的发疼，但一种新的、更加坚韧的力量，正在那废墟之上，悄然滋生。
非去不可吗？
是的。非去不可。
为了那个差点迷失在爱情里的自己，为了那个曾经闪闪发光、不该被任何牢笼束缚的灵魂。
这一次，她只为自己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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