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被打碎的星河,璀璨却带着寒意。指挥室里的气氛却与窗外的清冷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特有的、混合着咖啡因和肾上腺素的灼热气息。
林知意刚刚结束与几位核心成员的最后一次战术复盘。舆论的反击已经全面铺开,效果正在逐步显现,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战役的一部分,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大家今晚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保持通讯畅通。”林知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眼神依旧清亮,“明天会是更关键的一天。”
团队成员们陆续离开,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未散的斗志。当最后一名成员轻轻带上门,指挥室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以及林知意自己有些过重的心跳声。
她独自坐在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还停留着实时舆论监测数据的界面,代表负面声量的红色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回落,而中性及正面的声量在稳步上升。一场漂亮的舆论反击战,在她和团队的精准操控下,初步稳住了阵脚。
她应该感到欣慰,甚至一丝得意。但此刻,充斥在她心间的,却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高强度的工作可以暂时麻痹神经,却无法填补某些更深层次的情感沟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林知意下意识地蹙眉,这个时间点……她回头,看到陆延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还没走?”他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空荡的指挥室,最后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走。”林知意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语气疏离。她不想,也没有精力在这个时候,与他进行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
陆延舟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冷淡,他将平板电脑放在会议桌上,调出一份数据报告,推向她。“刚刚拿到的,几个主要平台负面词条的下降趋势和源头水军的活跃度衰减数据。你们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快,也更有效。”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赞赏,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像一个客观评价下属工作的上司。
林知意瞥了一眼那数据,确实很漂亮,证明了她们策略的成功。但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分内之事。”
她的反应过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陆延舟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站在那里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他想起五年前,她每次完成一个漂亮的项目,眼睛都会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猫。
而现在,他真诚的赞赏,却只换来她客套而疏远的“分内之事”。
一种细微的刺痛感,再次袭上心头。
“舆论压力暂时缓解,但刘明达那边不会善罢甘休。”陆延舟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凝重,“我们必须趁热打铁,尽快拿到他和昊天科技勾结的直接证据。张宸那边,还是不肯开口?”
“他很狡猾,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个人贪念和‘灵犀智能’的商业竞争上,对刘董事和昊天科技绝口不提。”林知意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重新接了一杯黑咖啡,没有问他是否需要,“他在拖延时间,等外面的人救他,或者……灭口。”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陆延舟的声音冷了下去,“安全级别已经提到最高。另外,我这边查到一些新的线索,关于刘明达通过境外空壳公司,向昊天科技一位关键高管的亲属账户转移资产的记录,虽然隐蔽,但并非无迹可寻。”
他操作着平板,将新的线索展示给林知意看。
林知意端着咖啡,走近几步,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她的发梢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清冽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入陆延舟的鼻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屏幕移到了她的侧脸。她专注工作时,眉心会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因为咖啡的浸润而显得饱满……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太近了。**
这个认知让林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立刻直起身,向后退了一大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仓促,杯中的咖啡险些晃了出来。
“这些线索很重要,我会让孙铭立刻跟进,与之前的证据链进行交叉验证。”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清冷,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陆延舟看着她刻意拉远的距离,和那瞬间竖起的无形屏障,眸色深了深。他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收敛了那一瞬间失控的情绪。
“好。”他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
“不用了。”林知意迅速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自己开车回去。陆总也早点休息。”
她不再看他,转身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电脑、文件、大衣……每一个动作都在传递着“请离开”的信号。
陆延舟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而决绝的背影,所有到了嘴边的话,最终都化为了无声的叹息。他知道,有些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
“路上小心。”他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门被轻轻带上。
林知意收拾东西的动作,在门合上的瞬间,停滞了下来。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疲惫,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他的赞赏,她不是毫无感觉。他提供的帮助,她也心存感激。
可是,每一次靠近,都会唤醒那些沉睡的伤痛和不堪回首的过往。每一次他试图流露的、超越工作关系的关切,都会让她如同受惊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仓皇回避。
她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交付真心后,换来的又是被权衡、被搁置、被归类为“小事”。
与其再次受伤,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她拿起冰冷的外套穿上,关掉了指挥室最后一盏灯,将自己投入门外冰冷的走廊光线中。
夜色正浓,前路未卜。
而她,只能选择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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