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没有雷鸣的雄浑,没有战鼓的激昂,它尖锐、清脆、密集,带着一种冷酷无情的节奏感,像是有无数个铁匠在用最小的锤子,以最快的速度,疯狂地敲击着同一块铁砧。
这声音,便是死亡的节拍。
青龙谷,这座天然的棺材,此刻成了这首魔鬼交响乐最完美的演奏厅。两侧的峭壁将这恐怖的乐章反复折射、放大,灌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钻进他们的骨髓,搅碎他们的神智。
袁绍的瞳孔缩成了两个小点。
就在他眼前,他最精锐的亲卫,那些身披重甲、百战余生的勇士,像是被一只无形巨兽啃噬的麦秆,成排成排地断裂、粉碎。甲胄、血肉、骨骼,在那奇异的声响中,被搅成一团模糊的红雾。没有格挡,没有抵抗,甚至连完整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这是什么?
仙法?妖术?
不,仙法不会如此肮脏,妖术不会如此高效。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力量。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将人命视作草芥的毁灭之力。
“啊……啊……”
他身边的谋士逢纪,这位平日里巧舌如簧、智珠在握的名士,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面孔扭曲,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他看到一个逃跑的士兵,上半身还在奋力前冲,下半身却已经化作漫天碎肉,拖着一地鲜红的内脏,爬行了两步,才最终倒下。
这超越了战争的范畴。
这是屠宰。
最先崩溃的,不是阵型,而是精神。
无数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他们不再试图逃跑,因为前后左右都是死亡。他们只是跪在地上,或者蜷缩成一团,用双臂抱住脑袋,像一群等待被宰杀的羔羊,在刺耳的交响乐中瑟瑟发抖,祈求着一个看不见的神明,或者一个听不见的母亲。
淳于琼的嚎哭声早已停止。他靠在冰冷的崖壁上,双目圆睁,眼神空洞,嘴角流下一丝涎水。他看着不远处一个被金属风暴扫过的区域,那里原本有上千名他的部下。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齐膝高的、由血肉和骨头碎片混合而成的“红毯”。
他忽然笑了。
“呵呵……呵呵呵……报应……报应啊……”
他想起了自己击败吕布时的意气风发,想起了在袁绍帐中接受众人吹捧时的飘飘然。原来,那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他不是什么击败吕布的英雄,他只是一个被小丑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沾沾自喜的蠢货。
他,淳于琼,亲手将这数十万大军,带进了这个名为“青龙谷”的绞肉机里。
崖顶之上,山风凛冽。
李儒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淡漠地俯瞰着下方的炼狱。那冲天的黑烟,那刺鼻的焦臭,那震耳欲聋的惨嚎,似乎都无法让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
“文优先生,这……这武器……”一名负责指挥的校尉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简直……简直是魔鬼……”
西凉军的士兵们,也并非个个都如铁石心肠。那些负责操作马克沁重机枪的士兵,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武器的真正威力。他们只是机械地摇动着摇杆,扣动着扳机,看着枪口喷吐出火舌,看着对面的生命如割草般倒下。有的人手臂在颤抖,有的人已经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魔鬼?”李儒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不。这不是魔鬼,这是秩序。”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方那片混乱的血海。
“你看,他们不再推搡,不再争抢,不再为了虚无缥缈的功名而内斗。他们跪在那里,安静,祥和,众生平等。这,难道不是一种秩序吗?”
校尉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眼前的这位文士,比崖下那数十挺正在咆哮的钢铁怪兽,更加可怕。
……
谷外五里。
曹操的军队,如同一尊尊石化的雕像,静立在原地。
当那奇异的“哒哒哒”声响起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声音?”夏侯惇皱着眉,侧耳倾听。
这声音穿透了惨叫,穿透了火焰的爆裂声,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它不像任何一种他们认知中的声音。它太快,太密,太有穿透力。
曹操的脸色,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一个时代,在那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结束了。
冷兵器的时代。
骑士冲锋的时代。
武将单挑,万夫莫当的时代。
那个他熟悉的、他精通的、他曾以为可以在其中纵横捭阖的时代,被这阵急促而冷酷的“哒哒”声,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因为常年握剑而留下的厚茧。这些厚茧,在那个新时代里,还有用吗?
“主公……”曹仁的声音有些发颤,“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曹操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被浓烟笼罩的谷地里,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力量,正在无情地收割着生命。袁绍的八十万大军,不是在战斗,甚至不是在被屠杀。
他们是在被“工业化”地抹除。
……
联军大营后方,更远的地方。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司马懿猛地掀开了车帘。
他那张年轻而沉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惊骇。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那声音……
作为司马家的麒麟儿,他博览群书,自问对天下万物都有所了解。可他搜遍了脑海中所有的典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声音的记载。
这不是人力。
起初的落石与火攻,虽然惨烈,但仍在“兵法”的范畴之内。无非是占据地利,以势压人。
可这声音所代表的,是另一种东西。
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理”。一种可以彻底颠覆现有力量体系的、绝对的“理”。
在这种“理”面前,兵法、谋略、勇气、忠诚,都变得毫无意义。
“父亲……”他喃喃自语,“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和隐忍,在董卓所掌握的这种绝对力量面前,可能只是一个笑话。
那个胖子,他根本就不是在跟他们下同一盘棋。
他是在掀棋盘。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或许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那魔鬼般的交响乐,终于停了。
青龙谷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震天的惨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伤者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呜咽,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加令人绝望。
烟尘,缓缓散去。
一幅地狱绘卷,在所有幸存者眼前展开。
谷道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血肉模糊的“地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破碎的旗帜和兵器,插在黏稠的血肉之中。火焰仍在燃烧,将一具具无法辨认的尸体烤成焦炭。
袁绍颤抖着,从亲卫的尸体堆里爬了出来。
他看到了这幅景象。
他的大脑,发出“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我的兵……”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虚无的空气。
“我的……天下……”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洒在他面前那片血红的土地上。他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崖顶之上,李儒冷漠地看着昏厥过去的袁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传令。”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顶上响起,清晰而冰冷。
“让吕将军进来,打扫战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告诉他,除了袁绍、曹操、刘备、孙坚这几家的人,其他的,凡是喘气的,都补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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