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启动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孙连城躺在床上没有动。
他听见那声音从底层上来,停在了这一层,又缓缓下行。
他记得自己睡前确认过门窗,手机也调成了震动,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迟迟没散。
他闭着眼,手指轻轻碰了碰枕头下的U盘。
金属外壳还在,位置没变。
他松了口气,翻了个身,睡意慢慢压下来。
天刚亮,窗外传来扫帚划过水泥地的沙沙声。
他睁开眼,屋里还暗着,只有窗帘缝透进一线灰光。
他坐起身,动作很轻,怕惊醒隔壁房间的妻子。
穿好衣服后,他走到书桌前收拾文件,目光扫过抽屉时顿了一下,那本旧笔记本已经很久没看了,纸页发黄,边角卷起。
他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丁义珍出逃时间:
四月七日凌晨”,字迹潦草却清晰。这是他刚穿来时记下的第一条预警。
他合上本子,扔进了废纸篓。
洗漱完,他在餐桌前喝了半杯温水,妻子还没起床。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四十分。
他拎起公文包出门,脚步沉稳,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屋内恢复安静。
大约半小时后,卧室门开了。
妻子披着外套走出来,脚踩拖鞋,径直去了厨房。
烧水、泡茶、擦桌子,动作熟练而安静。
等她转到书房门口,看见废纸篓还没倒,便拿过塑料袋开始清理。
碎纸片大多是打印稿和过期通知单,她一张张拣出来。
直到指尖触到一张折叠的横线纸,边缘被撕开,像是从本子上硬扯下来的。
她展开它,看到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茶杯还搁在门外桌上,热气早已散尽。
她蹲下身,把整袋垃圾倒在地上,一片片翻找。
又有三小块拼上了,
“原主是个庸官”
“我必须改写结局”
“赵瑞龙的资金链会在三天内断裂”。
她认得这字迹,是丈夫的,但内容让她呼吸发紧。
她扶着书桌站起来,腿有些发麻。
走到书架前,她注意到那个天文望远镜模型摆在最上层,底座朝外。
以前它一直面朝窗户,孙连城说是为了“对准星空”。
她伸手碰了碰,发现底部螺丝松动了一颗。
她没再动它。
回到客厅,她把拼好的纸页铺在茶几上,用镇纸压住四角。
阳光渐渐照进来,落在那些字上,像某种无声的验证。
下午三点,她坐在沙发上重新读了一遍。
这一次,她注意到日期标记。
“四月五日,提前冻结丁义珍护照”,
这件事确实发生了,新闻里说是“因涉土地违规正在协查”。
还有“李达康将施压要求放行”,也一字不差地应验了。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孙连城喝多了酒,靠在阳台栏杆上说:
“我要是能重来一次,一定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
当时她以为他在感慨仕途蹉跎,现在想来,那话里藏着别的意思。
她起身走进卧室,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
里面有一本家庭相册,翻到最后几页,夹着一张医院检查单。
那是去年体检的结果,写着“轻度焦虑伴睡眠障碍”。
医生建议休假调理,但他第二天就退回了请假条。
她盯着那张纸,眼眶慢慢红了。
原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是他背的东西太重。
傍晚六点半,门锁转动。
她坐在客厅没动,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进门换鞋,动作如常,可当视线落到茶几上那页纸时,整个人僵住了。
他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揭穿后的平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她没起身,也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有几根白发特别显眼。
“你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他站在玄关,公文包还挂在肩上。
片刻后,他解下包放在地上,慢慢走到沙发对面坐下。
“是真的。”他说,
“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孙连城。我来自另一个地方,一个还没有发生这些事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那页纸,手指摩挲着边缘的裂痕。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不走?”
他没立刻回答。
窗外有孩子放学回家的喧闹声,楼下自行车铃铛响了一下。
“走了,谁来拦他们?”他低声说,
“丁义珍要是跑了,多少人会受害?
赵瑞龙的钱要是洗出去,大风厂那些工人怎么办?
李达康可以推责任,我可以装不知道,可我知道之后……还能当没看见吗?”
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光。
“可你不是该经历这些的人。”
“是啊。”他苦笑,“可现在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是他最近常吃的安神片。她把瓶子放在茶几上,声音微颤:
“你每天吃两粒,有时候三粒。疼吗?夜里睡得着吗?”
他望着她,摇了摇头:
“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下一步怎么走。一步错,全盘皆输。”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字的末尾。
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她低声说:“你不能再一个人扛了。”
他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一丝疲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出来,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万一有人查到你,牵连……”
“我不怕。”她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他盯着那页残破的手稿,良久才说:
“赵瑞龙已经开始转移资产,丁义珍被困住的消息一旦确认,他会狗急跳墙。
我得让他们先动手,再收网。”
她点点头,弯腰把纸页收进信封,放进茶几抽屉最里面。
“那你答应我,别再熬夜了。”她说,
“饭要按时吃,药不能多吃。有什么事……让我帮你看着。”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点头。
她起身去厨房,说要下面条。他坐着没动,目光落在抽屉缝上。
几分钟后,锅里的水开了。
她掀开锅盖,白气升腾,模糊了瓷砖墙面。
他缓缓站起身,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其实我还记得一件事。”他说,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最后被免职审查,没人替我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说,孙连城活该,庸官一个。
可我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会不会不一样。”
她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现在有人知道了。”她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面条煮好后,她盛了一碗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吹了吹热气。
她坐在对面,没动自己的那碗。
“明天你还去办公室?”她问。
“去。”他说,“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停不下。”
她点点头,忽然说:“车库里那辆银色轿车,昨天下午又出现了。
我没动它,也没报警。
但它停的位置变了,从侧门移到了后巷。”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车牌呢?”
“遮着,但右前轮上有道划痕,很深。”
他放下碗,眼神变了。
她看着他:“你要不要看看?”
他起身往门口走,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
钥匙刚插进锁孔,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餐桌旁,手里捏着那封信,指节微微发白。
他没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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