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腊八,宫里头早有准备,各宫都按照份例领了尚服局备好的腊八粥,满宫里都是米豆枣栗的香气,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的暖人心扉。
梨花趁着这个应景的节令,将底下伺候的宫人们召到跟前,按着等级各有赏赐。
梨花的声音温和,目光徐徐扫过下方恭敬垂立的宫人,“今儿腊八,都沾沾喜气,服侍我也都辛苦了,往后更要同心协力,守好关雎宫的规矩。”
她略一示意,白露便将准备好的赏赐一一分派下去。
多是些应景的银锞子、精巧的荷包并些时兴的绢花,殿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层红光。
“奴婢、奴才多谢小主赏赐。”大家伙儿都欣喜不已。
轮到白露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除了例赏,还额外得了两件颜色极好的褥裙,裙面光滑,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引得底下一阵压抑不住的羡慕低语。
松香捧着那两件褥裙,心口怦怦直跳,脸上是竭力压制却仍泄露几分的喜色,正暗自激动间,又听梨花又含笑唤她,“松香。”
松香连忙抬头,只见梨花从身旁小几上的一个红木小盒里,取出一对梅花点珠耳坠并一支小巧玲珑的双花银钗。
“你近来伺候的极好,体贴周到,处处小心,紫苏和白露也时常在我面前夸你,这耳坠和银钗,是特意赏给你的,你又生得好,想着这也挺配你的,也算是嘉奖你用心伺候的功劳,日后也得好好服侍才是。”梨花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赞许,面上含着满意至极的笑意。
松香忙不迭地跪下,激动得声音都带了颤音,“婢谢小主厚赏,小主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小主恩典。”
双花银钗用银子锻造成桃杏花的模样,十分小巧精致,松香握在手中,虽然冰冷一片,却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有什么在心底蔓延出来。
恰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声带笑的通报,卜喜满面红光,利落地打了个千儿,“给林容华请安,贵人万福,皇上口谕,晚膳后摆驾关雎宫,请小主早些准备着。”
殿内霎时一静,随即各种微妙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梨花淡笑着示意紫苏,“有劳卜总管走这一趟了,今儿腊八,这些就请卜总管喝杯热茶。”
卜喜接过沉甸甸的香囊,笑容满面的去了。
松香却目送着卜喜,手里紧紧握着那支银钗,目光闪烁不定。
到了晚间,雪早已停了,一轮孤月悬在墨色的天幕上,清辉洒落,元岁寒踩着这样的月色如约而至,只一身玄色窄袖常服,外头同色罩了件狐皮大氅,步履从容。
他摆手止住了欲进殿禀报的白露,悄无声息地迈入关雎宫内殿。
殿内烛火温软,角落的熏笼吐着安息香的薄雾,氤氲出一室暖融静谧,目光越过珠帘,毫不意外的一眼便瞧见了窗边贵妃榻上的倩影。
月白色的软缎寝服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如瀑般流泻在肩头臂弯,衬得那段裸露在外的脖颈愈发修长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雕成。
她正对着窗外出神,侧脸线条柔美而清寂,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两弯浅浅的阴影,秀挺的鼻梁下,唇色是天然的淡粉,此刻紧抿着,透出一股子疏离与淡淡倦意。
元岁寒驻足凝望了片刻,竟生出一种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的疑惑,衣袂拂动的细微声响终是惊动了梨花。
梨花蓦然回神,忙欲起身行礼,广袖拂过榻沿,“皇上……”
元岁寒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触手之处单薄而瘦削,就势在梨花旁边坐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在想什么?连朕来了都未曾察觉。”
梨花微微垂眸,声音清淡得如同窗外的月华,“嫔妾只是闲着无事,看看月色罢了。”
元岁寒笑了笑,示意身后跟进来的卜喜将带来的紫檀木提盒放下,“朕得了一套茶具,看着雅致,便想着拿来与你一同品鉴。”
梨花有些怔愣,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这大晚上的,品茶……?
元岁寒却已取出里头一套素雅的白玉瓷茶具,胎薄如纸,釉色温润,在烛光下几乎透明,隐隐透光,与窗外的月辉竟有几分呼应。
“这是新贡的庐山云雾,清淡悠远,正配你这性子,也配这套玉瓷。”他说着,竟真的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卜喜早就有眼色的同紫苏提上炉、水过来,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却在殿门处同时抬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天,再扭头互相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瞧到了不解。
卜喜摇摇头,皇上的心思,真难猜……
紫苏勾勾唇,只要小主得宠……
殿内一时静谧,只闻红泥小炉上泉水由细响转为微沸,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的细微声音,以及那渐渐弥漫开来的清幽茶香。
梨花安静地看着元岁寒动作,他低垂的眉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几分帝王的凛冽,多了几分从前的温润。
梨花困惑,他在旁的嫔妃面前,又是什么样子?
元岁寒的动作不疾不徐,烫杯、置茶、冲泡,行云流水,带着难言的专注宁和,将第一泡茶汤注入白玉杯中推至梨花面前,“尝尝。”
梨花猛然回神,接过茶杯,指尖与微烫的杯壁相触,她轻呷一口,茶汤清冽,唇齿留香,“好茶。”
“哦?”元岁寒挑眉,也端起一杯,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那梨花说说,怎么个好法?”
这……?
梨花有些为难,她并不懂茶,也不十分喜欢,望着元岁寒殷殷切切的眼神,只得想着十足十的词句夸赞,“嫔妾愚钝,只觉茶香清逸,入口微苦,而后甘醇渐生,余韵悠长……”
“像不像你我之间?”元岁寒忽然打断她,目光灼灼,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梨花心头猛地一跳,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正不知如何作答,却被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
“奴婢给皇上请安,小主,奴婢想着皇上与小主正在烹茶,便送上些梅花酥来。”
只见松香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那件白日赏赐的水红色的褥裙,发间赫然簪着双花银钗,梅花点珠耳坠随着她刻意放柔的脚步轻轻晃动,不说十分动人,也有五六分姿色。
脸上堆着甜腻的笑容,袅袅婷婷地上前,将糕点放在两人之间的几案上。
猛然间身子微微一歪,手中碟子不稳,几片酥皮险些掉落,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指尖却不经意地朝着元岁寒搁在几案上的手背滑去。
眼波流转中带着惊慌与一丝刻意营造的娇媚,声音更是柔得能滴出水来,“皇上恕罪,奴婢……奴婢一时手滑……”
元岁寒眉头顿时深深一蹙,手腕倏然收回,避开了她的触碰,他面色未变,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下去。”
松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她僵在原地,窘迫得无地自容。
梨花在一旁作壁上观后,此刻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掠过松香惨白的脸,最终落回元岁寒身上,“皇上息怒,松香也是无心之失。”
她转而看向松香,声音依旧温和,“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松香如蒙大赦,又羞又臊,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经此一扰,方才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似乎散了些许。
元岁寒重新端起茶杯,目光幽深地看向梨花,语气意味不明,“你宫里的奴婢,倒是心思活络。”
梨花迎上他的目光,“宫女不懂事,是嫔妾管教无方,让皇上见笑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轻声道:“不过这后宫之中,人心浮动,各有念想,也是常情,皇上您说呢?”
元岁寒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回答,红炉里的泉水“咕咚”一声,他忽然倾身向前,二人之间仅存分毫距离,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面颊拂过,声音低沉蛊惑,“那你的念想又是什么?”
胸腔内的跳动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息,梨花抬起眼,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映着她微怔的容颜。
她展颜一笑,如月破云层,清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缥缈,“嫔妾的念想,自然是与皇上年年岁岁常相伴。”
年年岁岁常相伴。
元岁寒眸光微动,似有涟漪荡开,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落在她颊边的一缕青丝,唇瓣轻动间逸出低沉喑哑的声音,“好,梨花可不要忘了今夜说过的话。”
悬在帐外的纤手似乎承受不住般摇摇欲坠,想要抓住什么,转而被狠狠捉回,扣押在方寸之间,元岁寒步步紧逼将十指嵌入梨花指缝当中,身下人玉颜绯红,他全身血液似乎只凝在腹下一处。
一方天地在疯狂破碎,月白色的衣襟被闲闲挑开,指尖点在她心头,“让朕看看,刚才说的可真心?”
梨花紧咬的下唇渗出血色,又被元岁寒一点点舔舐干净,只余细细难耐的呻吟在周围萦绕。
帐内红浪翻涌,帐外月华如水,一室春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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