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钧“两月天仙”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万象学宫这片深潭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半日功夫,便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学宫深处。
某座灵气尤为鼎盛的独立洞府之中。
宇文化鹏负手立于一面光滑如镜的水幕前,水幕之上正清晰地映现出闻道堂内玄玑长老淡然开口,以及满座弟子哗然震惊的场景。
他俊朗的面容之上,早已没了平日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沉。
“两个月成为天仙……”
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玉佩,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身后,一名心腹弟子躬身而立,脸上带着狠厉之色,低声道:
“师兄,此子资质太过逆天,若任其成长,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不若趁其羽翼未丰,寻个由头,将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宇文化鹏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那名弟子,冷喝道:
“蠢货!你想让我在学宫内公然残害同门,授人以柄吗?”
“况且,他如今风头正盛,苍渊师叔祖乃至水云师叔都对他青睐有加,此时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低头:“师兄息怒,是小弟思虑不周。”
宇文化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烦躁与一丝忌惮。
他并非莽夫,深知其中利害。
陈万钧展现出的资质,已不能用简单的“天才”来形容,简直是亘古罕见!
这等人物,一旦被学宫高层确认为真正的“金仙道种”,其所受的保护力度将超乎想象。
任何针对他的阴暗手段,都可能引来雷霆之怒。
毕竟他虽同为金仙道种,但修炼至今已逾万年,与陈万钧表现出的潜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去!”
他沉声吩咐,“动用一切关系,给我查!我要知道这的消息是否确凿无误,更要查清他的底细!”
“是!”
一名心腹弟子领命,匆匆离去。
不久后,更加详尽的信息摆在了宇文化鹏面前。
消息来源多方印证,确凿无疑。
陈万钧,确系来自一个名为“八荒”的偏远中千界,身世清白,并无强大背景,但其修行进度之恐怖,已然惊动学宫高层。
甚至有传言,苍渊宫主曾亲自过问其修行事宜。
握着这份情报,宇文化鹏沉默了许久。
他独自步入静室,启动了一座隐秘的传讯法阵。
阵光流转,一道模糊却威严的身影缓缓浮现。
“父亲。”
宇文化鹏躬身行礼。
“鹏儿,何事需动用此阵?”
阵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正是宇文世家当代家主,一位老牌金仙强者。
宇文化鹏将陈万钧之事,以及自己的担忧尽数道出,末了沉声道:
“父亲,此子资质太过可怕,雷渊传承落于他手,恐非我宇文家之福。”
“昔日谋划,已成泡影。是继续为敌,还是……另寻他法?请父亲示下。”
阵中沉默片刻,那威严声音再次响起:
“如此资质,已非寻常恩怨可以衡量。苍渊宫主既已关注,水云上神亦对其青睐有加,若再与之交恶,殊为不智。”
“我宇文家虽势大,却也不宜树敌过多。”
“为父之意,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传承已不可得,不如顺势而为,化干戈为玉帛。或许,还能结下一份善缘。”
宇文化鹏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他深知父亲所言才是家族长远之计。
咬牙道:“孩儿明白了。只是……该如何化解这已结下的梁子?”
“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备上一份厚礼,亲自登门致歉。言辞务必恳切,言明昔日乃不明真相,一时冲动。”
“切记,姿态要低,诚意要足。”
“是,父亲。”
三日后,当讲道结束后,满脸拘谨的陈万钧在一众弟子的前呼后拥之下走出闻道堂时。
只见宇文化鹏竟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脸上再无往日半分倨傲,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温和笑容。
其身后并无随从,只有他手中捧着一个紫玉盒,盒上符文流转,灵气盎然。
“陈师弟。”
宇文化鹏率先拱手,语气诚恳:“冒昧在此等候,还望师弟勿怪。”
陈万钧一愣,一旁的新生们亦是噤声,纷纷在旁看戏。
陈万钧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宇文师兄何事等我?”
宇文化鹏苦笑一声,道:
“不瞒师弟,前日闻道堂之事,为兄回去后深思良久,深感惭愧。”
“当日为兄不明师弟情况,只因传承之事心生执念,言语多有冲撞,险些误伤同门之谊。今日特来赔罪,还望师弟海涵。”
说着,他将手中玉盒奉上:
“此乃为兄一点心意,内有‘九转雷纹木’一截,‘星核凝神珠’三枚,以及我宇文家独有‘天鹏乘风丹’一瓶,于风雷之道修行略有裨益。”
“万望师弟笑纳,聊表歉意。”
陈万钧看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礼盒,又看看一脸“诚恳”的宇文化鹏,心中念头急转。
他本性纯良,不喜争斗,见对方主动道歉,敌意便已消了大半,但直觉告诉他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摇了摇头,拱手道:“宇文师兄言重了。当日之事,小弟亦有不当之处。”
“传承之事,确是机缘巧合,小弟无意与师兄相争。此等厚礼,小弟受之有愧,还请师兄收回。”
宇文化鹏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正欲再劝时,却有一道清越的女声悠然传来:
“宇文师弟既然诚心致歉,陈师弟又何须推辞?同门之间,些许误会,说开便好。”
两人转头,只见苏明倩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闻道堂外,白衣胜雪,笑靥如花。
“见过大师姐。”
一行人见状,忙行礼问好。
她走到近前,先对宇文化鹏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陈万钧,柔声道:
“师弟,宇文师弟既已认识到过错,且备此厚礼,足见诚意。你若不收,反令他心中难安,以为师弟仍心存芥蒂。”
“收下此礼,方才显得师弟心胸开阔,往事一笔勾销。于你日后在学宫中行走,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陈万钧看了看苏明倩,又看了看宇文化鹏。
果见后者在苏明倩面前姿态放得更低,连声称是:
“大师姐所言极是!还望陈师弟成全为兄这番歉意。”
陈万钧虽觉有些别扭,但苏明倩言之有理,且态度明确是让他收下。
他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接过玉盒:
“既如此,便多谢宇文师兄厚赠。前事不必再提。”
宇文化鹏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师弟宽宏大量,为兄感激不尽!为表庆贺,三日后,为兄在‘道仙楼’设下薄宴,还请师弟与大师姐务必赏光。”
“我等把酒言欢,共叙同门之谊,如何?”
苏明倩嫣然一笑:“宇文师弟有心了,届时我与陈师弟定当赴约。”
宇文化鹏又寒暄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身旁看完戏的弟子们见状也连忙告辞离去。
待旁人尽皆离去后,陈万钧看向苏明倩,疑惑道:
“师姐,为何……”
苏明倩看着单纯的少年,笑道:
“师弟,你资质惊世,已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与神经。宇文化鹏背后是宇文世家,势力盘根错节。”
“他今日低头,非是怕你,而是忌惮你身后的宫主与天神,以及你那无法估量的潜力。”
“你收下礼物,接受道歉,便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暂时化解了明面上的冲突。”
“否则,若他们觉得颜面尽失,狗急跳墙,暗中使绊,反而更添麻烦。”
她顿了顿,轻叹道:
“学宫之内,并非只有修行。有些时候,退一步,并非软弱,而是为了走得更远。”
“这宴席,你去便是,无需多想,静观其变即可。”
陈万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握着那沉甸甸的礼盒,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沉重。
这看似圆满的化解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波澜。
苏明倩看着他略显迷茫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担忧。
这少年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被骤然投入这纷繁复杂的旋涡之中。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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