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的话语在书房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也宣告了一个阶段的结束与另一个更凶险阶段的开始。
张承翊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急声道:“狄公,宋州局势未明,危机四伏,您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末将愿代您前往,必当查个水落石出!”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孙敬之刚刚遇险,他绝不能再让狄公置身于未知的刀锋之下。
孙敬之也强撑着站起,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老师,学生愿随行!宋州谣言之源,或可从古籍方志中寻觅端倪,学生或能帮上忙。”
狄仁杰看着两位忠心耿耿的助手,心中暖流涌过,但他的决定没有丝毫动摇。他走到书案旁,手指依次点过几处关键:
“承翊,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此行非比寻常。”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剖析局面的冷静,“其一,‘青雀’的真身,仍隐藏于洛阳。李璟资金往来皆在神都柜坊,其与‘清河漕运’、‘晋阳柜坊’的勾连,根子就在这里。追查这条线,需要你在洛阳运用所有暗桩力量,协调‘百骑’,甚至…利用好许青那条线。此事关乎根本,非你不能胜任。”
张承翊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的确,揪出“青雀”,斩断其资金链,是瓦解整个阴谋的釜底抽薪之策,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宋州前线。
狄仁杰目光转向孙敬之,语气缓和了些:“敬之,你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更需静心将养。况且,破解‘青雀’身份,仍需你从故纸堆中寻觅更多佐证。你留在洛阳,协助承翊,亦是重任在肩。”
他见二人仍有忧色,便走到地图前,将决定亲自前往的原因,条分缕析,彻底摊开:
“我之所以必须亲赴宋州,原因有三,皆非偶然,而是势在必行。”
“第一,线索所指。李璟密信中明确提及‘漕河改道之议可利用’,目标直指宋州段河道。孙敬之破译出的资金流向,大量用于购买堰石巨木,最终接收方‘淮南商团’及其关联船坞,主要活动区域便在江淮,宋州正是其北上枢纽。‘青雀’的阴影,已牢牢罩住了宋州!”
“第二,异动核心。承翊你所报,漕帮人员、船只异常调动,皆以宋州为汇聚点。这绝非寻常帮派事务,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行动前兆。宋州乃漕运咽喉,一旦被其卡住,南北断绝,其害立现!我必须亲临其境,方能洞察其运作模式,找到破绽。”
“第三,谣言源头。第二卷我们截获的密信便预警其操纵民意,如今‘天罚’、‘粮荒’谣言四起,而宋州暗桩确认,此地谣言传播更早、更广!这里是舆论战的前沿,我必须亲耳去听,亲眼看,才能把握其传播脉络,找到幕后推手,方能有效应对,挽回民心!”
他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李璟伏法,看似斩断了幽冥司‘弱筋’一策。然其真正的杀招——‘内困’之策,根植于漕运经济命脉之中,其害更烈,其势更凶!宋州,便是这‘内困’之策的核心节点,是‘青雀’挥向帝国咽喉的利刃所在!我必须在他们阴谋发动之前,亲赴宋州,斩断这只黑手!”
这番话,逻辑严密,层层递进,将个人行动与全局战略紧密结合,彻底说服了张承翊和孙敬之。
他们明白,狄公此行,并非逞匹夫之勇,而是基于对全局最深刻的洞察后,做出的最精准的打击选择。
“末将明白了!”张承翊重重抱拳,“洛阳之事,您尽可放心!末将必当竭尽全力,盯死柜坊,挖出‘青雀’!”
“学生亦明白!”孙敬之肃然道,“定当尽快养好伤势,协助张将军,绝不辜负老师期望!”
“好!”狄仁杰颔首,“承翊,我走之后,府中防卫由你全权负责,尤其要保护好敬之。对许青的监控,转为长期潜伏,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收网。与‘百骑’的联系,务必隐秘。”
“敬之,你安心养伤,同时可开始梳理与宋州地理、水文、漕运历史相关的典籍,或有助益。”
安排妥当,狄仁杰不再犹豫。
他轻装简从,只带了四名精干可靠的“百骑”护卫,扮作一支寻常的前往宋州探亲访友的士人队伍。
马车普通,行囊简单,唯有他眉宇间的凝重与眼神中的锐利,透露出此行非同小可。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狄府的侧门悄然开启。
马车缓缓驶出,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汇入洛阳城初醒的街市人流中,并不起眼。
张承翊与额上仍缠着纱布的孙敬之,站在府门内的阴影处,目送着马车远去,直至消失在长街拐角。
两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他们知道,狄公此行,是直扑风暴的最中心。
马车驶出洛阳城门,踏上通往东南方向的官道。
秋日的原野一片萧瑟,远山如黛。狄仁杰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已开始飞速推演宋州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青雀”可能布下的层层迷局。
车窗外,风声渐起,卷起道旁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向远方,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莫测与波澜。
风,已自神都起,吹向那漕运咽喉之地——宋州。
第四卷“洛河童谣案”的序幕,就在这车轮碾动与风声呜咽中,悄然拉开。
一场围绕帝国经济命脉、关乎千万民生、直指王朝根基的更为隐蔽、也更为凶险的较量,即将在滔滔河水与诡异童谣之间,震撼上演。
(第100章 收)
【第三卷《灰印嘉禾》终】
【第四卷《洛河童谣案》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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