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站在走廊拐角，听见休整区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别过来——盾裂了！”
她脚步一顿。那声音发颤，带着喘息，是刚上过前线的新兵。帐篷帘子半掀着，里面几人挤在一张行军床上，有人坐着发呆，有人蒙头不动。
白焰从她身后蹭上来，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心。她没说话，手指绕着发尾转了一圈，转身按下通讯器：“心理辅导师，现在来东区帐篷。”
说完她抬脚往里走。地上散着干粮袋和空水壶，角落里堆着换下来的护甲，有块肩甲上还沾着黑灰。一个年轻队员蜷在角落，指甲抠着裤缝线，指节泛白。
“你们都睡了吗？”她声音很轻。
没人应。过了会儿，靠门那人摇头，“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破城兽撞墙的画面。”
“我也是。”另一个接话，“刚才梦到自己跑慢了，后面的人全被压死了。”
云小糖蹲下来，从储物戒里掏出几颗圆滚滚的丹丸，一人发了一颗。“这不是药，是糖豆。吃了嘴里甜，脑子就不乱想。”
有人迟疑接过，放进嘴里咂了咂。“还真是甜的。”
“我第一次打仗也这样。”她说，“躲在一个铁箱子后面，抖得像筛子。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活不过当天。”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你也会怕？”有人问。
“当然。”她笑了笑，“我还哭过呢。躲在废料堆里啃压缩饼，边吃边掉眼泪，结果被洛无涯撞见了。”
外面传来一声冷哼。洛无涯抱着剑靠在门框上，一脸嫌弃。“谁不知道你啃完饼顺手把三个探路傀儡全拆了？还装什么弱鸡。”
云小糖回头瞪他，“你闭嘴。”
众人笑出声。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心理辅导师这时走了进来，四十岁上下，穿着素色布衣，手里拎了个竹编箱。她扫了眼屋内状况，对云小糖点头，“可以开始了吗？”
“你说怎么搞。”云小糖让开位置。
“别叫治疗，听着像病了。”女人温和开口，“咱们就当聊个天，说说今天打了啥怪，掉了啥装备。”
云小糖立刻接话：“今晚茶话会，主题——‘我最狼狈的一战’，自愿分享，讲完能领双份夜宵。”
这下有人动了。一个脸上带疤的女战士举手：“我先来吧。上周守南线，我踩进毒泥坑，整条腿陷进去，爬出来时靴子都没了，光脚追了三百米才赶回防线。”
“那你咋撑住的？”有人问。
“想着厨房明天炖肉。”她咧嘴一笑，“不能错过。”
笑声更大了。连角落那个一直不吭声的也开始低头擦手甲。
洛无涯被拉去坐中间，皱眉：“非得我说？”
“必须。”云小糖翘着嘴角，“上次你半夜巡逻撞树桩，脸磕肿了还说是敌人偷袭，挺光荣啊？”
“那是雾大！”他反驳。
“可你第二天戴墨镜执勤。”心理辅导师也笑，“全队都知道你摔了。”
一群人哄起来。白焰趁机把水囊打翻，溅了洛无涯一脚。他骂了句脏话，却没真生气。
气氛彻底松了下来。
云小糖悄悄退出帐篷，站在外头等。藏宝图在脑中闪了一下，东南方向那个红点还在移动，但频率变慢了。俘虏那边也没再传消息。
她不想现在去审人。
心理辅导师跟出来时，天快亮了。“效果比预想好。”她说，“但他们需要持续干预，不是一次就能解决。”
“那就每天搞一次。”云小糖说，“时间定在晚饭后，地点轮着换。你负责组织，我让后勤加餐。”
“有些人可能不愿开口。”
“那就换个方式。”她想了想，“设个‘倾听岗’，每天抽两人值班，专门听别人唠叨。不说的也可以写，门口放块板，想留话就写上去。”
“还有呢？”
“清心藤移栽到这片区域。”她说，“我改过它的灵波频率，能让人放松。白天晒太阳，晚上也能安神。”
心理辅导师看着她，“你早准备好了？”
“战场拼的是命，但压垮人的往往是心。”她语气平，“死一个我都嫌多。”
回到高台时，晨光刚照进营地。她调出藏宝图，标记了十几个闪烁黄光的点——都是昨晚情绪异常的人。
“这些交给你们跟进。”她把数据推过去，“发现谁整夜不睡、反复检查武器、或者突然沉默的，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也该休息了。”心理辅导师提醒，“你昨晚根本没合眼。”
“等会儿。”她摇头，“事情没完。”
洛无涯走过来，递上一份简报。“俘虏又闹了一次，只喊要见你。我没让他见。”
“知道了。”她接过文件，没打开。
“你不关心他说什么？”
“关心。”她说，“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让活着的人稳住。”
白焰趴到她脚边，尾巴卷住她靴腕。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远处传来敲击声。几个队员正在木板上写字。一块新立的牌子上写着：
【昨天我手抖得拿不住枪，但糖姐跟我说“怕就对了，说明你还清醒”。现在我能睡着了。】
她看了一眼，没说话，把那块木板收进了储物戒。
洛无涯站她身后三步远，看着她的背影。
“她比三年前更懂人心了。”他对白焰说。
白焰打了个哈欠，爪子抓了抓地面。
云小糖正要转身进指挥室，通讯器响了。
是心理辅导师的声音：“有个队员不肯参加活动，说自己没事。但他一直在撕旧地图，纸屑堆满了桌子。”
她立刻调出监控画面。
那人坐在灯下，手里抓着一张烧焦的战术图，指腹来回摩挲边缘，眼神发直。
云小糖按下回复键：“派两个人，假装路过他房间，故意提起‘明天轮到你值倾听岗’。”
“为什么？”
“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
屏幕上的男人忽然抬头，看向门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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