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苏晚完全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前这个朴素得甚至有些简陋的盒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送礼?魏友泉?给她?这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期和剧本。在她预设的种种可能性里,绝不包括这样一个场景。
见她没有立刻接过,魏友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语气也因此变得更加生硬,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冷淡,开口说道:“伦敦路过一家旧店,看着……还算顺眼,顺手带的。”
他试图将这份礼物定义为一次漫不经心、毫无特殊意义的“顺手之举”,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其中所有可能被解读的情感色彩。
苏晚终于回过神来,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她的指尖在触碰盒子的瞬间,无意中擦过了魏友泉尚未完全收回的手指。
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般,手指迅速弹开。那触感温热而短暂,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湖中同时漾开了涟漪。魏友泉迅速将手插回裤袋,掩饰那瞬间的失态。苏晚则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盒子,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在魏友泉看似随意实则紧密的注视下(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苏晚动作轻柔地解开了深蓝色方巾的结,打开了那个朴素的硬纸盒。
当那方紫端砚台映入眼帘时,苏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了砚台温润的表面,摩挲着那天然形成的雾里木兰花纹理。
她是懂行的。她一眼就看出这方砚台的石品上乘,雕工意境深远,绝非普通工艺品。但更重要的是,这份礼物的“内容”本身,远远超出了它的物质价值。它不是珠宝,不是华服,不是任何可以用金钱简单衡量的东西。它是一件需要“懂”的人才能欣赏的物件,它直指她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热爱和灵魂栖息地——艺术。
他……怎么会想到送这个?
他不是应该送那些更符合“魏太太”身份的、闪耀夺目的东西吗?
他是在哪里找到的?他……注意到了她的喜好?
一连串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冲击着苏晚。一种陌生的、酸涩中带着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方沉静的砚台击碎了。
她忘了应该说什么得体的感谢词,忘了应该维持怎样的表情管理,只是低着头,纤长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冰凉的石面,仿佛要通过触感来确认这份礼物的真实性。良久,她才听到自己有些发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说道:“……谢谢。它……很特别。”
这句感谢,干巴巴的,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却奇异地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显真实。因为她此刻的震撼和触动,根本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礼物已经送出,感谢也已收到,但气氛却变得更加古怪和……尴尬。魏友泉看着她低垂的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廓,心中那种失控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对自己这番“蠢行”的懊恼达到了顶峰,同时又被她这种罕见的、毫无伪装的真实反应搅得心烦意乱。
他猛地清了一下嗓子,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几乎带着点仓促的意味说道:“没什么。我上去洗澡。”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转身,大步朝着楼梯走去,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方砚台,看着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久久没有动弹。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苏晚一个人,以及掌心那方沉甸甸的砚台。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却照不亮她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
她缓缓走到书桌旁,将砚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平时最常使用的位置。深紫色的砚台在暖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那“雾里看花”的图案,在此刻看来,竟像极了他们之间关系的隐喻——朦胧、不确定,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和吸引力。
她伸出手指,再次轻轻描摹着木兰花的轮廓。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在她心中点燃了一团火。这份礼物,太不“魏友泉”了。它不像他惯常的风格,霸道、直接、充满物质的衡量。它含蓄、细腻,甚至带着一种笨拙的用心。他避开了珠宝店,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旧店,在众多物品中,独独挑选了这件与艺术相关、并且隐含了她名字寓意的东西。
这不再是交易范围内的“例行公事”,也不是利益捆绑下的“必要投资”。这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笨拙的示好?一种超越了他们最初契约的、个人化的关注?
这个认知让苏晚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慌乱。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就是算计和交换,她熟悉恨意,熟悉对抗,甚至熟悉那种扭曲的、基于欲望的亲密。但唯独不熟悉这种……纯粹的、不带功利色彩的、甚至有些别扭的“好意”。
她筑起的高墙,似乎被这方看似不起眼的砚台,敲开了一道缝隙。温暖的、却也是危险的光,透了进来。
与此同时,二楼主卧的浴室里,水声哗哗。魏友泉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脑海中的纷乱。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苏晚接过盒子时错愕的表情,触碰时指尖的微颤,以及她低头抚摸砚台时,那低垂的眼睫和微微泛红的耳廓。
“蠢货!”他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语气懊恼。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不理智、极其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这种带着“讨好”意味的行为,让他感到陌生和失控。他试图用“维持表面和谐有利于内部稳定”来说服自己,却发现这个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果只是为了稳定,他大可以像以前一样,让david去买一件昂贵的珠宝,省事又“得体”。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选了那块石头!
而且,看到她那样的反应……他心底深处,除了懊恼,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满足感?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已。他关掉水龙头,用浴巾用力擦拭着身体,仿佛想将这种陌生的情绪也一并擦去。
当他穿着睡袍走出浴室时,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苏晚似乎已经睡了,背对着他这边,呼吸均匀。
魏友泉走到自己那边床边,正准备坐下,目光却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东西。他走近一看,是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蜂蜜水,透明的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杯子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
他拿起便签纸,上面只有两个字,用清秀却有力的笔迹写着:
「安神。」
蜂蜜水……安神……
魏友泉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这是他偶尔熬夜工作或应酬晚归后,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喝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能让他放松下来,更容易入睡。他从未特意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以前的沈念卿,她更倾向于为他准备参茶或醒酒汤。苏晚……她是怎么知道的?是观察到的?还是……特意问过佣人?
这杯蜂蜜水,和那方砚台一样,不值钱,却无比用心。它不是价值对等的回礼,而是一种更细腻的、悄无声息的关怀,是一种“我注意到了你的习惯”的温柔回应。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带着恰到好处甜意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奇异地抚平了他方才的烦躁和旅途的疲惫。这种被默默关心着的感觉,陌生而又……令人贪恋。
他放下杯子,动作不自觉地放轻,躺到床上。黑暗中,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又想起那份礼物和她看到礼物时的眼神,还有床头这杯恰到好处的蜂蜜水。他发现,这种别扭的、小心翼翼的“礼物”交换,带来的感觉,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糟糕。那种失控感依然存在,但其中混杂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小的……暖意和满足。
而背对着他的苏晚,其实并未睡着。她听着他躺下的动静,听着他喝水的细微声响,感受着身后床垫轻微的凹陷。她的嘴角,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极浅、极真实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迷茫,一丝甜蜜,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将那抹笑意压下,恢复成平静的表情。
只是,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这份不名贵的礼物,比任何钻石都沉重。
因为它代表的,是一种超越交易和仇恨的、危险的、却也无法抗拒的……开端。
微光,已悄然乍现。而他们,正不由自主地被这光芒吸引,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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