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是在第三天清晨来的。
林野是被帐篷外的嘶吼声惊醒的——不是机械兽的咆哮，是风卷着沙砾撞击合金板的声音，像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摸向腰间的电磁刀，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刀柄，就听见苏芮急促的喊声：“快收帐篷！沙暴要埋了这里！”
帐篷外的天已经变了颜色。原本灰蒙的天空被染成了浑浊的土黄色，远处的钢铁废墟轮廓正在快速消失，沙粒像密集的子弹一样打在临时搭建的合金屏障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林野抓过背包，将能源块和应急食品一股脑塞进去，刚钻出帐篷，就被一股强风掀得一个趔趄。
“往那边！”苏芮指着不远处一个半埋在沙里的信号塔底座，那里有一个仅容两人弯腰进入的金属舱门，“只有那里能躲！”
他们背着背包在沙暴里踉跄前行，每一步都像在泥沼里挣扎。沙粒钻进衣领和口鼻，刺得皮肤生疼，林野不得不抬手护住眼睛，只能跟着苏芮的背影摸索。就在离信号塔还有十米时，苏芮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带着颤抖：“林野，你看……”
林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沙地里，一个蜷缩的身影正被流沙缓慢吞噬，露出的手臂上，挂着一个褪色的帆布包，包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用蓝线缝的花——那是“拾穗者”的标记。“拾穗者”是一群以收集旧时代种子为生的人，他们从不参与掠夺，只在废墟里寻找能发芽的植物，在钢铁森林里算是最温和的幸存者群体。
“不能不管。”林野咬了咬牙，顶着风冲了过去。他跪下身，双手插进滚烫的沙子里，用力将那人从流沙中拽出来。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上满是沙尘，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快带她走！”苏芮跑过来，帮林野扶住女孩的胳膊，三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信号塔的金属舱门。
林野反手关上舱门，沙暴的嘶吼声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舱内沉闷的呼吸声。他点燃一支应急蜡烛，微弱的黄光摇曳着，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墙角还放着一个生锈的水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苏芮将女孩平放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仅剩的半瓶水，小心翼翼地喂进她嘴里。女孩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像藏着星星，只是此刻满是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幸存者，和你一样在躲沙暴。”林野坐在一旁，看着女孩胳膊上的帆布包，“你是‘拾穗者’？”
女孩听到“拾穗者”三个字，眼神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我叫阿蓝。你们要去……钢铁森林的尽头？”
林野和苏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目的地。“你怎么知道？”苏芮追问。
阿蓝抬手摸了摸帆布包，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见过你们说的‘净土’。那里有草，有花，还有能喝的河水。”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野心里的疑虑。他们一路追寻的“净土”，竟然真的有人见过？“你真的见过？”林野往前凑了凑，声音有些激动，“它在哪里？离这里还有多远？”
阿蓝却摇了摇头，眼神暗了下去：“我不知道具体的路。我上次是跟着我爷爷去的，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锈蚀者’，爷爷为了保护我……”她的声音哽咽了，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我只记得，要去那里，必须经过‘齿轮峡谷’，峡谷里有一座旧时代的吊桥，过了吊桥，再走三天，就能看到绿色了。”
“齿轮峡谷？”苏芮皱起眉头，“我听说过那个地方，那里全是废弃的巨型齿轮，风一吹就会转，很容易被困住。而且峡谷里还有‘拾荒者’的据点，我们之前遇到的刀疤脸，说不定就来自那里。”
林野沉默了。沙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们的水和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再绕路根本不可能。可如果走齿轮峡谷，不仅要面对危险的环境，还要避开拾荒者，风险太大。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一阵“哐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舱门。阿蓝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抓住林野的胳膊：“是‘沙行者’！它们喜欢在沙暴里活动，靠听声音寻找猎物！”
林野立刻吹灭蜡烛，舱内瞬间陷入黑暗。他握紧电磁刀，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撞击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苏芮悄悄摸到墙角，拿起那个生锈的水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黑暗里，阿蓝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它们怕光，也怕尖锐的声音。如果它们闯进来，就用火把和金属敲击声吓它们！”
林野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未点燃的火把，做好了随时点燃的准备。撞击声越来越响，舱门的螺丝开始松动，沙粒从缝隙里漏进来，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舱门被撞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布满鳞片的爪子伸了进来，那爪子泛着金属的冷光，指尖还沾着沙粒。林野毫不犹豫地点燃火把，猛地朝爪子挥去。“嗷——”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爪子瞬间缩了回去。
“快！敲水桶！”阿蓝大喊。
苏芮立刻拿起水桶，用刀柄用力敲击桶壁，“咚咚咚”的声音在狭小的舱内回荡。外面的“沙行者”似乎被吓到了，撞击声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沙暴依旧在嘶吼。
林野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火把的光映着他满是汗水的脸。阿蓝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信任：“如果你们不嫌弃，沙暴停了之后，我可以带你们去齿轮峡谷。我知道一条小路，能避开拾荒者的据点。”
林野看向苏芮，苏芮点了点头。他转过头，对阿蓝笑了笑：“我们不嫌弃。谢谢你，阿蓝。”
应急蜡烛的光再次亮起，狭小的金属舱内，三个来自不同群体的幸存者，因为同一个目的地，暂时成为了同伴。沙暴还在继续，但他们的心里，却燃起了新的希望——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能找到那片传说中的净土，让钢铁森林的余火，在绿色的土地上，重新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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