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的剑尖仍在滴血，云逸握紧剑柄，缓缓抬起，剑锋直指坑底那道倒悬的诡异符纹。那符纹微微一闪，仿佛在回应他，又似在引他靠近。
他向前迈了半步，左臂上的金色纹路骤然一震，自行亮起。还不等他反应，一股刺骨寒意自地底冲天而起，符纹猛然翻转，血光炸裂！一道黑影从坑中暴起，直扑面门！
云逸横剑格挡，金属相击的锐响在通道中炸开，震得耳膜嗡鸣。他被狠狠撞退两步，虎口崩裂，残剑几乎脱手。那道影子悬于半空，身形模糊，却依稀可辨是个女子——长发凌乱，衣裙翻飞，那张脸，竟与他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可那双眼，却红得骇人，如同浸透了鲜血。
“别看她的脸！”灵悦低喝一声，长剑出鞘，剑穗上的青玉铃铛轻晃，发出清脆一响。
她手腕一挑，冰蓝色的剑气如瀑倾泻，瞬息间冻结黑影左臂。那手臂僵在半空，表面裂开细纹，黑气自缝隙中不断渗出。
墨玄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符纸。符纸瞬间燃烧，化作一道赤红光芒，狠狠砸入坑底残存的魔气。“轰”的一声，黑雾炸开，气浪将黑影掀飞，重重撞上石壁，碎石哗啦坠落。
“是残念，不是她。”云逸喘息着，死死盯着那道影子，“它在模仿。”
黑影缓缓站直，不再进攻，反而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脸颊，仿佛在触碰什么。接着，它笑了——嘴角咧至耳根，声音却似从极远处传来：“你……回来了？”
苏璃浑身一颤，脚踝上的符印裂开，渗出血丝。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这种笑，她太熟悉了。合欢宗覆灭那夜，那些被魔气吞噬的师姐妹，最后发出的，就是这样的笑声。
“别听。”墨玄一把将她拽后半步，顺手从怀中掏出半粒凝脉丹塞进她掌心，“吞了，现在。”
苏璃没有迟疑，仰头咽下。丹药入腹，暖流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指尖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云逸低头望向坑底，那道倒悬的符纹已然黯淡，可通道深处的心跳声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他闭了闭眼，左臂金纹微微发烫，竟与那心跳隐隐共鸣。
“它想拦我们。”灵悦倚在剑上，呼吸微促，“但拦不住。”
“那就别停。”墨玄擦去嘴角血迹，“退是死路，往前走，说不定还能踩它脸上。”
云逸点头，转身走向队尾。他将残剑插入地缝，左手按上石壁，金纹如蛛网蔓延，覆盖身后十步范围。
“我断后。”他说，“你们先走。”
灵悦未动，而是走到苏璃身旁，轻轻扶住她的肩：“我陪你。”
苏璃看她一眼，轻轻颔首。两人并肩前行，墨玄紧随其后。哑奴伏在云逸背上，气息微弱，宛如一缕将散的轻烟。
通道渐窄，石壁合拢，头顶雾气也愈发浓稠，仿佛伸手便可掬起一捧水。行不过十步，左侧石壁忽地亮起一道符纹，幽绿光芒一闪即逝。
“来了。”苏璃低声提醒。
话音未落，整面石壁剧烈震颤，冲击波横扫而来！云逸立于最后，金纹一闪，硬生生扛下震荡。他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地，喉头一甜，却将那口血强行咽回。
“没事。”他抬手擦去嘴角，“继续走。”
灵悦回头望他一眼，未语，只将剑横于身前，剑尖轻点地面，冰蓝剑意缓缓扩散，在前方石壁凝出一层薄霜。霜所过之处，符纹亮起的速度明显减缓。
墨玄从酒葫芦倒出些许药液，混入丹粉洒向裂缝。粉末遇液发烫，迅速凝固，封住一道即将激活的符纹。
“这条路，是拿命铺的。”他低声喃喃。
“那就铺到底。”苏璃扶着灵悦的手，脚步虽缓，却极稳。
又行二十步，通道螺旋向下。空气愈发寒冷，雾气中浮现出无数模糊影子，宛如困于石壁的魂魄，无声张口。无人言语，唯有脚步与呼吸在狭窄空间中回荡。
云逸走在最后，每走一步，金纹便黯淡一分。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被某种存在拉扯，仿佛那心跳正一点点吞噬他的神识。但他未停，反而将残剑握得更紧。
第三次震荡来袭，他直接张开双臂，以身躯挡在队伍最后。冲击撞上脊背，金纹炸裂，如蛛网般撕裂又迅速愈合。他闷哼一声，嘴角再度溢血，却咬牙撑住，未曾倒下。
“云逸！”灵悦猛然回头。
“别停。”他抬手示意，“我还能撑。”
前方，苏璃忽然抬手，七根银簪同时轻颤。她闭了闭眼，低声道：“前方十步，有三道自毁符纹，层层叠加，一旦触发，便会连环引爆。”
墨玄皱眉：“怎么破？”
“我来冻结第一道。”灵悦握紧剑柄，“你用药封第二道，第三道……让云逸用金纹压制。”
“他撑得住？”墨玄回头。
云逸已走上前，站至队伍最前。他将残剑交给灵悦，双手按上石壁，金纹如潮涌出，迅速覆盖前方区域。
“试试。”他说。
灵悦剑尖一点，冰蓝剑气瞬息冻结第一道符纹。墨玄撒出丹粉，药液顺缝渗透，封住第二道。最后一道符纹亮起刹那，云逸双臂一震，金纹如锁链缠绕石壁，硬生生压下符纹波动。
三道符纹，同时熄灭。
通道为之一静。
紧接着，心跳声变了。
不再平稳，转为急促狂暴，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咆哮。雾气翻涌，石壁上的影子开始移动，缓缓向他们逼近。
“它知道我们来了。”苏璃声音发紧。
云逸未语，低头看向双手。金纹在皮肤下流转，竟与那心跳节奏渐渐同步。他忽然明白——这通道，不是在阻拦他们，而是在……等待他们。
他抬头，望向通道尽头。黑暗深处，一点微光闪烁，仿佛有人在远处，点了一盏灯。
“走。”他说。
灵悦将残剑递还。剑柄裂口仍在渗血，云逸握紧，未曾松手。
队伍继续前行。云逸走在最后，金纹微弱，却始终未熄。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轻轻震颤，仿佛整条通道，都在回应他的脚步。
前方，雾气中浮现出一道石门轮廓，门上刻着半句残破文字：“非祭即归”。
云逸凝视那几字，胸口忽地一闷，金纹骤然发烫，仿佛要破皮而出。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向那扇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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