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抽在脸上，石像上那截断掉的剑穗晃了晃，啪地一声贴上云逸的脖颈。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将怀里的拓印抱得更紧，目光死死盯向前方：“走，天亮前赶到丹阁。”
四人刚要迈步，苏璃脚下一软，手撑到了墨玄肩上。她头上最后一根银簪忽然亮起，莲花纹泛出红光，簪尖缓缓转动，直指云逸心口，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瞬就要刺出。
墨玄眼皮一沉，手已按上刀柄。
云逸抬手拦住他，盯着那根轻颤的簪子，声音压得极低：“它想干什么？”
苏璃闭了闭眼，几秒后睁开，嗓音沙哑如磨砂纸：“它说……你练的从来不是功法，是‘钥匙’。”
“钥匙？”墨玄挑眉，“开什么？”
“没说。”苏璃摇头，“但它讲……你真把那把‘锁’拧开那天，天道就会碎。”
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沉，仿佛地底有人狠狠踹了一脚。
整片大地开始震颤，裂缝“噼啪”炸开，黑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夹着一股烧纸钱般的焦味。头顶的石碑轰然坍塌，碎成粉末，可粉末尚未落地，便被狂风卷着向上飞去，宛如一群倒飞的黑鸟。
“操！”墨玄一把揪住苏璃后领往回拽，“说好逃命，怎么还送高空蹦极？”
灵悦抽出灵悦剑，剑穗碎片在她指尖轻颤，蓝光一闪。她扫视四周，裂口越来越多，空气绷得吱呀作响，如同被人拧干的破布。
“不是塌。”她语气沉稳，“是外面有人把地基拆了。”
云逸瞳孔一缩，左耳那颗红痣骤然亮起，金纹自皮下蔓延，顺着胳膊蜿蜒而上。他一把按住苏璃头上的银簪，将灵力灌入，红光“咔”地熄灭。
“拓印还在。”他低声说，将那张纸紧紧按在胸口，像护着刚破壳的雏鸟。
“现在怎么办？”墨玄扛起苏璃，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落，裂缝“呼”地一声将其吞噬。
“总不能站这儿等变石头吧？”
云逸没吭声，反手一拔——
那把前世的剑出鞘了。
剑身陈旧，字迹模糊，可一出鞘，整个空间的震颤都慢了半拍。他耳畔的红痣与剑共鸣，金光顺着剑刃流淌，剑尖向前一划。
“嗤——”
虚空裂开一道口子，灵力喷涌而出，照亮一条通道，宛如夜里有人用荧光笔画出一条逃生线。
“走！”他嗓音一紧，“别回头！”
四人冲入其中，身后裂缝如蛇口咬合，黑气翻滚，似有无数只手在拉扯脚踝。灵悦最后一个跃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云逸反手一抓，拽住她手腕，两人几乎是滚进去的。
“你行不行？”他问。
“还行。”她咬牙，“就是这功法……和震荡频率共振，像有人拿锤子在我脑子里敲钟。”
墨玄在前头跑着，边喘边嘟囔：“夜无殇是不是有病？少主不当，非当拆迁队长？”
“他不是要杀我们。”云逸喘息着，“是怕我停。我一停，功法失控，他更慌。”
“所以咱们现在是——”苏璃扶着墙喘气，“一边逃，一边给他直播‘我还在练’？”
“差不多。”云逸扯了下嘴角，“得演，还得疼。”
通道剧烈晃动，碎石砸头，灵悦突然停下，从发间拔下最后三片青玉铃铛，抬手一甩。
“叮——叮——叮——”
铃铛碎片嵌入岩壁，蓝光交织成网，如同给隧道焊上一层钢筋。裂缝蔓延的速度顿时减缓。
“能撑多久？”墨玄问。
“三分钟。”她抹了把汗，“别指望我还能唱摇篮曲哄它睡。”
云逸闭眼，体内金纹微微震颤，似听见了什么。他睁眼，一脚踩上一块发亮的砖。
“走这儿。”他说，“哑奴教过，剑路不是直的，得踩‘断点’走。”
几人依言而行，一步不差，竟真避过了几处即将崩塌的地面。
“老头要是能说话，我现在就给他磕一个。”墨玄边走边念叨，“不光请喝酒，还送他一口新牙。”
终于，前方浮现出一座悬空石台，四人跃上，身后通道“轰”地坍塌，黑气被彻底隔绝。
石台狭小，雾气浓重，前路难辨。苏璃一屁股坐下，簪子红光渐弱，整个人像被抽去筋骨。
“我不行了。”她喘着气，“这簪子再乱指，我就拔了当牙签使。”
云逸蹲下探她脉象，察觉经脉中有一股异样之力，仿佛被人从远处牵引。
“别硬撑。”他说，“歇会。”
灵悦靠边坐下，剑穗贴在掌心，闭眼调息。墨玄蹲着，用匕首刮下石台缝隙里的黑痕。
“嗯？”他皱眉，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些粉末在血迹上，颜色瞬间转青。
“有意思。”他眯起眼，“这血里有丹阁的引灵粉，还有魔宗的‘蚀魂膏’。”
“所以？”云逸问。
“所以——”墨玄冷笑，“咱们丹阁，早和魔宗暗通款曲。这地，怕是两宗的‘中转站’。”
云逸眼神一冷：“难怪夜无殇追得这么准。他不是靠傀儡，是有人报信。”
“内鬼？”灵悦睁眼，瞳孔泛起淡淡蓝光。
“比内鬼狠。”墨玄收起小瓶，“是合作。”
话音刚落，石台中央浮现出一道影子——
第十五个木偶。
悬于半空，面容模糊，胸口刻着一个扭曲的“云”字。它抬手，直指云逸。下一瞬，石台剧震，裂缝再度撕裂，黑气如潮水般涌来。
“又来？”墨玄骂道，“这人是不是对木偶上瘾？玩，收藏玩到地底来了？”
灵悦强撑起身，将最后一片铃铛按入石台阵眼。
“咔——”
碎片崩解，符文蔓延，与云逸体内的金纹相撞，激起一层金罩，勉强挡住黑气侵袭。
“撑不了多久。”她喘息着，“阵……快崩了。”
云逸立于金罩边缘，盯着木偶消失的方向，眼神冷得能凝出霜来。
“他在等我练。”他低声说，“那我就练给他看。”
剑归鞘，动作干脆利落。
“但不在这儿。”
他抬头，穿过浓雾，望向远方——
丹阁的方向。
墨玄咧嘴一笑：“行啊，反向钓鱼，这局我跟。”
苏璃靠在石像上，虚弱地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可能得……睡会……”
话未说完，头一歪，已然昏去。
灵悦扶住她，看向云逸：“她还能撑多久？”
云逸没有回答，伸手轻轻取下她发间的银簪，攥入掌心。
金纹在他手背轻轻一跳，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抬头，望向那被金罩撑起的天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只要这簪子还指得动，她就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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