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德二年十一月一日,注定是一个将被鲜血与火铭刻的日子。
天光未亮,低沉肃杀的号角声便从城外敌营响起。
赫摄里·廖疾下达了进军指令,五千装备精良的八柱镶白旗步兵与两千绿营守备军,朝着宁远城压迫而来。
队伍之中,叶赫拉拉·明郝等一众高手的身影隐约可见,他们并未御空,而是随军骑行。
午时,大军抵达城外三里,列阵完毕。
七千人,听起来似乎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当他们真正铺陈在眼前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与心理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阳光照射在密密麻麻的鳞甲和枪戟之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寒光,一股混合着尘土与钢铁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李丰衣站在高大的城墙上,俯瞰着下方的军阵,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陷入这般大军包围之中,在军队中的修士不出手干预的情况下,单凭自身武勇,能否杀出一条血路?
“好多人啊……”身旁的赵缨咂了咂舌,英气的眉毛挑起,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就算是我,想要把下面这些人全部杀光,估计也得花上两个时辰吧!”
她的话引起了旁边曲长老和孔琛的同时侧目,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赵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梗着脖子道:“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我可是能越阶作战的!”
恭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声解释道:“师妹,你不能将我们平日里的江湖厮杀与这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混为一谈。”
“不就是人多了点吗?里面绝大多数是连品级都没有的普通人呢。”赵缨还是有些不服。
曲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一样的。
当大量士卒,尤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卒汇聚在一起,同仇敌忾,意志统一时,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无形无质的‘军煞之气’。
修士身处其中,如同陷入泥沼,气血运转会变得凝滞不畅,神识感知也会受到压制。
人数越多,训练越有素,军队的煞气就越浓,对修士的克制效果也就越明显。”
他抬手指向城外的镶白旗军阵:“像城外这支七千人的八柱精锐,军煞已然成型。
一般的六品武夫,若是陷入其军阵核心,死战不退的话,最多也就只能拼掉百十来人,便会被围殴至死。
就算是我们这种四品,也只能凭借滞空能力与之周旋,想凭一己之力凿穿军阵,是很愚......嗯,不切实际的。”
他把愚蠢两个字憋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赵缨本就是六品修为,听到这番解释,想到自己刚才那“两个时辰杀光”的豪言壮语,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便别过头去,假装专注地观察敌情,以缓解尴尬。
李丰衣也默默看了一眼赵缨,继续保持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心中却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刚才那个“能否杀出重围”的可笑想法只是在心里转了一圈,不然此刻丢人的就是自己了。
他还是低估了正规军队与乌合之众的区别。
曲长老的目光重新投向城外,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到了超凡层次,倒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军煞之气的影响。
但到了那个境界,自有其规则与顾忌,通常不会亲自下场进行大规模屠杀。
即便是他们这些四品修士,冥冥之中也有所感应,会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杀戮,以免业力缠身,影响未来的晋升。
他观察到,城外的敌军虽然摆开了阵势,却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发动进攻,只是将城池四面围住。
直到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答案才揭晓。
又一支队伍从远方逶迤而来,约三千人的样子。
但这支队伍与之前那支精锐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中大部分人连身像样的军装都没有,穿着破烂的民服,手中拿着的也是快要报废的劣质刀枪甚至锄头草叉。
队伍歪歪扭扭,毫无阵型可言,人人脸上都带着茫然与恐惧。
这,分明就是一支被强行征召来的民兵,一支用来消耗守城器械和守军体力的——炮灰!
赫摄里·廖疾一开始带领的五千人是八柱镶白旗的本部精锐,他自然舍不得拿来硬碰城墙。
这种消耗箭矢滚木的脏活累活,按照惯例,自然得由大夏人组成的“辅兵”或临时征调的壮丁来做。
果然,这支炮灰队伍到达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赫摄里·廖疾便果断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在后方镶白旗士兵明晃晃的刀枪逼迫和督战队的呵斥下,这三千多民壮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硬着头皮,朝着宁远城墙发起了冲锋。
城头上,孔琛眯着眼睛,低声道:“有没有可能……策反这些民壮?”
曲长老缓缓摇头,脸上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很难。
赫摄里·廖疾既然敢让他们上战场,就肯定有办法保证他们不敢临阵倒戈。
通常手段,无非是威逼利诱,许诺活下来的给予重赏,战死的给予丰厚抚恤安家。
而更重要的是……威胁!敢有倒戈或畏缩不前者,不仅本人立斩,其全家,甚至同村之人都要受到牵连。
在如此酷烈的手段下,这些被挟裹的民壮,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解释完,曲长老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冰冷、残酷,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面纱可讲。”
他转头对负责具体城防指挥的守备鲁有法吩咐道:“鲁堂主,城防就交给你了,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人的残忍......不要手下留情。”
鲁有法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是普贤教潜伏多年的暗子,深知此刻肩负的责任,自然不会妇人之仁。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态势。
这三千壮丁本就毫无战斗意志和训练可言,只是在身后的刀锋驱使下,乱糟糟地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就开始攀爬。
城墙上,守军将士在鲁有法的指挥下,沉着应对。
圆木、滚石落下,将攀爬的民壮连人带梯砸落城下,沸腾的金汁(滚烫的粪便混合物)倾泻,惨嚎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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