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署房，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催眠之术，动辄损伤神魂！穆昆·明成如此肆无忌惮地对自己使用这个能力，还真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陆红衣是心道修士，很大程度上免疫催眠，再加上她郡主的身份，穆昆·明成十有八九不会对她进行催眠，再加上提前串好了词，所以李丰衣不担心她会露出马脚。
帮陆红衣写完检讨后，小队便开始执行任务——继续搜寻罗茜的踪迹！
在李丰衣的示意下，小队兵分两路，李丰衣则是买了一块上好的普洱茶饼，顺道来到提督学院，拜访自己的老师——周鸿。
周鸿的书房中，李丰衣将自己调查康乐戏院案的全过程以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周鸿手中的青瓷茶杯竟被他生生捏碎！细密的瓷片粉末簌簌落下。
这位一向儒雅沉稳的老者，此刻须发微张，眼中仿佛有雷霆在酝酿，“你说的...可都属实？”
李丰衣看着碎成齑粉的茶杯，暗自心惊，能将精瓷瞬间震成粉末，这最起码也得修炼出罡气才能做到，也就是说，周师是六品...甚至更高！
“学生所言，绝无半点掺假！”李丰衣弯腰作揖，声音铿锵有力。
周鸿眯着眼，平复内心的怒火，重重吐出一口气，“照你所说，穆昆氏族、佛朵氏族极有可能是戏院背后的黑手，而暗中还有势力在故意引导，将他们的罪行暴露出来？”
李丰衣认真点头。
周鸿从竹椅上起身，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神态严肃，走到窗边，目光远眺。
良久，他才转过身，用考校的语气问道：
“文甫，”他唤着李丰衣的字，“依你之见，这背后推动，欲将穆昆氏族拉下台的……会是谁？”
李丰衣斟酌片刻：“天下熙攘，利字当头。针对穆昆氏族的这股势力，必然是总督或者穆昆氏族倒台后，能够获得巨大的好处的。
此等势力，不外乎被穆昆氏打压排挤者、与其商业利益激烈冲突者、官场之上受总督掣肘难以施展者……亦或是，意欲取而代之，更上层楼者！
他顿了顿，坦诚道：“只是学生初至永春城，对云岭的官场、士族间的恩怨，所知甚浅。仅凭此推演，实在难以锁定具体目标。”
“你能从利益的根源出发，这点很好。”
周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话锋一转，剖析道：
“官场上受到总督掣肘的，首推巡抚与提督。可就算他们掰倒了总督，朝廷还会派遣新的总督接任。巡抚、提督与总督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李丰衣求教道：“总督倒台，巡抚或提督，难道不能顺势取而代之？”
“断无可能！”周鸿断然摇头，“大肃十八行省，只设立了两位总督，总督的职位，向来只从‘八豕’核心子弟中擢升。
房九龄和盖光宗都是夏人。所以他们二人针对穆昆氏族的可能性很小。至于八豕中的其他七个氏族，只有佛朵氏族想要争取三岭总督职位的可能性最大。”
李丰衣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周鸿踱回书案前，“大肃八豕，根基各据一方。云岭、雾岭、雪岭三省，主要就是穆昆氏族和佛朵氏族的盘踞之地，因此两族之间明争暗斗不少。
但若那康乐戏院背后的血腥买卖，佛朵氏族亦涉足其中……那他们便是和穆昆氏族一伙的了！”
“然后就是被穆昆氏族打压的以及和穆昆家生意上有冲突的，便是以吴家为首的本土大族。”
周鸿缓缓念出：“吴家...金家...谭家...他们三个家族的可能性最大。”
吴家！
李丰衣心头一震，吴家盘踞云岭八百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影响宽广。
就连自己，也还与这个家族，有一桩还未完成的交易。此刻想来，更觉沉重。
周鸿继续道：“朝廷在三岭之地设立总督，一方面是为了应对南边摩柯帝国的侵犯，另一方面便是为了盯死吴家！
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患，引起了朝廷的忌惮，总督穆昆·黎阳，正是朝廷悬在吴家头顶的利剑。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生意上，都在削弱吴家的影响力，甚至想要让穆昆氏族取而代之。”
听完，李丰衣豁然开朗，本来以自己的段位，是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的，周师这么一指点，他的眼界就被打开了。
同时，他也感慨，有靠山，有引路人，站在巨人的肩头，果然能望得更远！
按照周师先前所说，如果穆昆·黎阳倒台，穆昆氏族和佛朵氏族都会遭受重创，就算朝廷从八豕中的其他氏族选出新的总督上台，但新总督的根基并不在云岭，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对吴家造成威胁。
可长时间呢？
吴家本已令朝廷寝食难安，若再亲手扳倒朝廷派来监视自己的封疆大吏，这无异于当众掴了朝廷一记响亮的耳光！
朝廷的雷霆之怒，会以何种形式降临？
难道吴家……敢掀桌？他们凭什么？！
李丰衣皱着眉头，“周师，学生愚见，扳倒总督，吴家虽得一时之利，却恐招致倾覆之祸。吴家雄踞云岭八百载，底蕴深厚，岂会如此……短视？”
周鸿捻须沉吟，目光深邃：“从内部看，确实是吴家的可能性是最大，若论外敌……普贤教图谋颠覆朝廷久矣，摩柯帝国更是屡犯我边疆。总督一旦倒台，云岭官场必然动荡，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局面！”
李丰衣霍然抬头，直直迎上周鸿的视线，目光坚毅，“周师！穆昆氏族鱼肉百姓，恶贯满盈！
纵使其倒台会掀起滔天巨浪，学生……亦绝不收手！
他们欠下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哈哈哈！”周鸿抚掌大笑，眼中尽是激赏，“若你畏首畏尾，踟蹰不前，反倒让老夫瞧不起了！年轻人，就该有这份血性，这股锐气！”
“若一棵参天大树，只因拔除几条蛀虫便摇摇欲坠，那只能说明它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更需要狠下心来整治！”
他走到李丰衣面前，用力拍了拍李丰衣的肩膀，“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云岭的天，还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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