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州之事，已经可以说了结了。
查清了郭淮之死，从粮商、世族手上，也拿到了大量的粮食，足以度过这次灾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州衙这边，祁珝也在收拾行李。
他的下一站，是贝州。
钦差李铭带着军队前往贝州，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这个做副使的，自然也得跟着去。
祁珝在等候着队伍做好准备。
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蓝姑娘，其实，你从门口进来也可以的。”祁珝看到对方从窗户翻进来，于是说道。
蓝采薇冷着一张脸，虽然没有拔剑相向，但态度显然比之前在树林按那次要生冷许多。
“为何就这么放过他们？”
看出对方的情绪，祁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蓝姑娘问的是黄延他们？”
“是。我知道他们赔了钱、赔了地，但这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道，你想将他们连根拔起，我也想。但实际上，没法一次就能做到。”祁珝耐心说道。
蓝采薇拧眉，“为何不行，将他们全抓起来，不就可以？”
“没那么简单的，来，你坐，我说给你听。”祁珝邀她坐下。
蓝采薇也不怕他使诈，径直坐下。
“你知道邢州有多少人是靠着那些世家生活的吗，是近半个城的人。若是他们突然倒了，这些百姓的生活会受到影响，甚至会出现难以为继的情况。朝廷虽然可以接管，但是需要一定时间。而他们倒下后，必然会使得邢州混乱。若是有存着别样心思的人来搞混水。百姓生活会更加困难。”
祁珝缓缓说道：“对付世族，不能操之过急，他们盘亘上百年，积攒了不少实力，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动手。这次动黄家他们，朝中已经掀起轩然大波，都是其他世族在搞事，这也是为求安稳。把他们全杀了，固然简单，杀了他们，还会有其他人冒出来，继续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蓝采薇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并非是个只懂武功的莽夫，祁珝说的也不难理解。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看她听进去了，祁珝笑道：“怎么可能。刚才蓝姑娘说田地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恰恰相反，土地，是他们世族维系权势的核心资源。他们正是霸占着大量的土地，才能够控制大量的百姓，来为他们耕田，创造财富。所以拿走他们的土地，就是在掘他们的根。”
“可你们走后，他们必然会用各种方法，来拿回赔出去的地，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蓝采薇想到一个问题，说道。
祁珝点点头，“这个的确，但无法避免。不止是世族在圈地，城中但凡手头有钱的，谁不买地？朝廷不拿他们的地，他们会买，拿了他们的地，他们照样会买。”
“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蓝采薇有些出神。
“不。”祁珝摇头，“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赔给的是朝廷。这些地，他们买不走。朝廷会把这些地借给百姓耕作，仅收取少量的租子。虽然说，还无法避免贪心官吏从中贪渎。但或许会比在世族手上好些。”
世族赔付过来的土地，说是给到朝廷，实际上给到了皇家。
也没有直接给回百姓，或者低价卖给他们，因为他们大概率守不住。
那些世族心中必然不忿，或许等祁珝走后，就会把怒火发泄到百姓头上，拿他们的地来填补的自己损失。
既然这样，索性就是租给百姓得了。
或许这也不是万全之策，但比之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我知道蓝姑娘不喜欢世族，我也不喜欢，但还请忍耐，你能为了百姓，而去刺杀郭淮，相信你也能为了百姓，克制自己。”祁珝最后说道。
蓝采薇看看他，“你是害怕我去刺杀那些世族吧。”
“是。”祁珝点头。
“你倒是直接。”蓝采薇站起身，“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不会随意刺杀他们，但如果他们作恶，就怪不得我。”
说完，走到窗边，翻窗而出。
祁珝呼了口气，无奈摊手。
没说服对方，也不对，说服了一半。
“小王爷，小王爷，紧急情报，紧急情报！”张三这时呼喊着进来。
祁珝回过神来，“什么事？”
“李大人带着折冲府军队在贝州被贝州折冲府的人拦住了，双方正对峙呢，还有，贝州临清仓，前夜发生大火，连绵数里。仓库官员，皆被烧死。”
祁珝闻言，脸色一肃，“临清仓果然有问题，火龙烧仓，这是在毁灭证据啊。马车准备好了没有，我们马上出发贝州。”
临清仓是河北道最大的粮仓，本来这次救灾，最依赖的便是它。
当初李铭来到河北道后，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清点临清仓存粮。
现在临清仓被烧，暴露出了问题。
若是没有祁珝在邢州跟这些世族和粮商斗，从他们手中拿到大量的粮食，那现在的河北道，恐怕到处都是灾民，而最后必然处处竖起反旗。
队伍准备好后，祁珝没有耽搁，准备立刻前往贝州。
只是刚踏上马车，前方就有数骑迎面而来。
最前方一人，高举着一个盒子，在高声呼喊，“停下，世子殿下，停下，有圣旨！”
数骑来到祁珝面前，刚才喊话的，是一名内侍，陆忠也在一旁。
内侍脸色苍白，衣冠凌乱，气喘吁吁，一看就是长途赶路。
“殿下，有旨意。”内侍喘了几口说道。
“臣接旨。”祁珝拱手行礼。
华邦国等其余人皆单膝下跪，聆听旨意。
内侍从盒子中取出圣旨张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世子珝，奉皇命于河北道巡察，妄兴刀兵以胁世族，行事欠妥。着即刻返京，入鸿胪寺学礼，不得延误。钦此。”
“什么，这时候让我回去？”祁珝听完圣旨，皱眉道。
什么妄兴刀兵，行事欠妥的，都是借口。
邢州之前那情况，不强硬点根本镇不住。
要说行事欠妥，陆忠还差点干起来了呢，那不是更欠妥？
内侍苦笑道：“殿下，这事陛下的旨意，正好，殿下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回京都。”
陆忠这时候走过来说道：“殿下，陛下也是为了殿下好。崔家毕竟跟邢州世家不同，这也是保护殿下。”
“行的吧，能早点回去，也好。”祁珝耸耸肩，他并非一个执着的人，去贝州也是职责所在。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去贝州，是否就能起到效果。
如今皇帝让他回去，说不定是已经有了更好的计划。
圣旨都下了，他还能抗旨不成。
既然是即刻，祁珝直接是转换了目的地，从贝州改为京都。
看着祁珝的队伍远去，陆忠侧身问内侍，“陛下可还有别的旨意？”
“陛下给了两份旨意奴才，说是如果贝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让殿下去贝州。若是贝州出事，那就让殿下即刻返京。赶来的路上，听闻了临清仓被烧，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来邢州，就怕殿下已经去贝州了。”内侍心有余悸的说道。
“对了，陛下让我传口谕给大人。”内侍缓了口气又说道：“贝州若事变，务必将事情控制在河北道，不可扩散，如有必要……”
话没说明白，但手上做了个斜劈的手势。
“回禀陛下，臣知道了。”陆忠翻身上马，对着手下命令，“回去集结队伍，去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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