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殿工地。
祁珝来到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和尚在念经诵佛。
因为出了意外死了人,总要去掉霉头,于是找来了和尚超度灵魂。
何运这次也在,看到祁珝,一脸和煦说道:“祁员外郎来了,这边请。”
跟着他走进工地。
“这次是查验受损情况吧,员外郎可以放心,我已经看过了,主殿没有受到什么损坏,一切如常,竣工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何运一边走,一边说着,还让他注意脚下,表现得很是亲和。
其实祁珝第一见他的时候,也感觉对方给他很温和的感觉,但是今日看到了他的儿子残暴的一面,让他明白,眼前这人,可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
“何大人做事稳妥,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老萧,你去看看,我跟何大人聊聊天。”祁珝对着一旁的萧正平说道。
萧正平应了一声,自去找相关官吏。
“员外郎这边请,已经准备好了茶水,正好也歇歇脚。”何运伸手虚引,两人往廨室去。
一边走还一边聊。
来到廨室坐下,奉上茶水之后,本来何运已经找好了话题,先称赞一下这位世子,然后聊些风花雪月之事,耗时间就行了。
没想到祁珝先是开口了,“何大人,今日过来,还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大人。”
“噢,员外郎请说,一定知无不言。”
祁珝放下茶杯说道:“最近我在理账,工部的账目太混乱了,收支杂乱,正好理一理,但是在理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何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而后收敛,眼神随即示意不远处的下属。
那下属随即拱手,退了下去。
“有何奇怪之处呢?”何运这时候问道。
“最近几年,在营造上,账目看上去是平的,但各种材料的单价,却逐年上涨,更甚者,一年涨好几次,而这些账目,大部分都是来自将作监。”祁珝缓声说道。
何运的嘴角扯了扯,笑道:“材料的价格,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上涨也很正常。最近几年或许需求多了些。”
“上涨没什么,但每次涨的幅度都差不多,是不是就有点巧了?”祁珝看过去问道。
在哪些账目中,材料的上涨,都是在两成幅度,你说没猫腻,谁信,反正他不信。
“这些商贾之事,我就不太懂了。世子跟我说这些,是想说我将作监贪腐?”何运保持着冷静说道。
祁珝脸色还是一片平和,“除了这些,我还发现,近几年的营造,各色材料将作监都上报工部,要求采买。按照工部的惯例,采买材料总会作预备,多采买些,怎么会每次都不够呢。”
营造材料,像木料、砖瓦这些,其实朝廷也是有自己的作坊、窑口、植林等。若是仓库不足时,才会向外采买。
何运这时候脸上已经没有笑意,直白问道:“世子殿下跟我说这些,想要做什么?”
“这件事我没有禀告到工部上面。”祁珝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何运闻言定了一下,随即一个想法产生,“殿下的意思是?”
“这么些年下来,应该弄到不少钱了吧?”祁珝又自顾自说道。
何运眉间一挑,心在狂跳,他似乎有点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但还不敢乱说。
他没有报上去,反而是过来单独来找,这意思是……
虽然他是世子,但齐王一向不摄朝政,齐王一系最大的可能就是新皇登基之后返回封地,想要分杯羹也不是不可能,皇亲国戚之间,这种事,虽不常见,但也不稀罕啊。
何运正在疯狂思考。
祁珝见状,添火说道:“这件事,要是闹到陛下那,后果会是怎么样?”
闻言,何运眼睛忍不住一抽,当即说道:“世子殿下的意思,某明白了。听闻殿下对玉石有些研究,我那有块玉,不如请殿下参详参详。”
他自然不会直接承认,但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听到这话之后,祁珝突然发笑,何运见他笑了,以为他已经答应,也脸露笑容。“若是以后还找到好的玉石,也请殿下帮忙看看。”
祁珝脸上的笑意未停,手指点点他说道:“你果然也是其中之一。”
长秋殿的营造是何运在负责,而其账目上,也跟之前的账目套路是一样的,他的嫌疑自然是最大。
而现在,怀疑,得到了确定。
何运笑脸半敛,没有反驳。
“能这么长时间做这种事儿不被发现,你们应该也处理了不少人吧,比如昨天那位。”祁珝呼了口气,说道。
何运呵了一声,见房间内就两个人,也不装傻,也是展示一些诚意,“那只能算他们命不好,区区贱民,处理掉就处理掉了。”
“命不好?”祁珝低垂着眼眸,低声说着,讥讽般呵笑一声。
何运身体往前倾了倾,“世子,你在工部,管着账房,只要我们联手,没人能发现,也能挣得更多。”
“哈哈哈,是啊,真是个好主意。”祁珝笑道。
“殿下这是答应了?”
祁珝点头,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收起,变得面无表情,“我也很想答应,只是晚了。”
何运的眼神一滞,只听他说道:“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奏章呈上去了,这时候陛下那边应该有决断了吧。”
在过来长秋殿的时候,他找到内侍,将奏章呈了上去,因为他是世子,有直呈之权,可不通过门下省。
“你!”何运被他这话一惊,半晌之后才稳住心神,“既然你已经上呈,又为何来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就是来确认一下。”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不过是个世子,齐王一向不问朝事。跟我合作,你还能拿到些好处。别说什么你是皇族子弟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皇族当中,侵占之事做得还少吗?!”何运站起,指着他厉声道。
祁珝斜眼看着他,“自然不是什么身份原因,账目中有问题,我几天前就看出来了。”
“那是为何?”
“因为我不爽,我念头不通达!”祁珝严声道,“你说得对,他们的命是不好,但他们一直在努力着,向往着以后的生活。但就因为你贪欲,造就了那么多悲哀的家庭。他们的命,不应该由你来决定。”
何运顿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因为那些低贱的百姓,随即冷笑一声,“哈,为了这些随处可见的贱民,你要挑起这样的大事,不惜得罪那么多世家官宦?可笑之极!”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这么勇,勇得看着都有点圣母了。但没办法,心里有气啊,总得发泄吧。再说了,都呈上去了,现在也没办法撤回了。”祁珝甩着手,还有些无奈的说道。
就在这时,外面守着的下属急匆匆走了进来,“大人,有内侍来宣旨。”
“世子殿下如此,实在是太不理智了。”何运肃着脸说道。
祁珝摊手,无话可说。
一队内侍走进了长秋殿。
在外面的官吏、匠人都好奇的看向他们。
虽说这里是皇城,但因为营造的原因,平日里没什么内侍会过来,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
内侍很快来到了廨室。
见到了祁珝和何运之后,为首之人朗声道:“传陛下口谕。”
“臣聆听圣言。”祁珝、何运两人拱手行礼。
“工部员外郎祁珝上奏,言及工部账册或存有贪腐之败,工部乃朝廷六部,管营造之务,筑稳健之基……,既有所误,当既查办。着工部、户部、吏部、刑部四部查办,清鉴司协办,涉事官署全力配合,务必肃清内患!”
口谕传毕,祁珝、何运两人答道:“臣奉旨!”
除了长秋殿这边之外,尚书省内,工部、户部、吏部三部同样收到了口谕,且他们更加惊讶。
因为毫无前兆,突然之间这事就爆发出来了,让人没有丝毫准备。
段季在送走内侍之后,手掌不停拍着案桌,再也忍不住火气,怒声大喊,“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直接上奏陛下,甚至不跟我们商量!账目有问题,为什么不跟我们说!现在好了,闹出这么大事,还是我们工部牵头的,他可真够威风的!”
这个他,不用说都知道,指的是祁珝了。
下首两个侍郎对视一眼,没说话,等老大发完火。
“之前就跟你们说过,看住他看住他!别让他搞出什么事来,你们也说处理好了,结果呢,让他捅破天了!”段季还在仰天大叫,见两人一直不说话,吼道:“他人呢!”
“咳,应该是在长秋殿那边吧,昨天发生了意外,他过去核查有没有损坏到主殿。”成琦开口说道。
段季听到后又拍着桌子,“那还愣住干嘛,叫他回来啊!”
成琦立即喊人去叫人回来。
人刚出去,就看到廖启发从外面进来,气喘吁吁说道:“大人,裴大人和高大人派了人来说话,请大人过去一趟。”
“哪个裴大人和高大人啊!”段季发火大喊。
“是,左仆射裴大人和右仆射高大人……”廖启发缩着脑袋说道。
“你不早说!”段季怒骂,一甩袖匆匆出门,路过两位侍郎的时候,又指了指他们,“你们两个,也跟着过来!”
因为这道口谕,整个尚书省突然喧闹了起来,议论四起,消息迅速往外扩散。
除了兵部和礼部之外,其余四部在收到口谕之后,也收到了左右仆射的命令,随即堂官带着人赶过去。
长秋殿,廨室。
内侍在宣读完口谕之后,便回去复旨,留下祁珝和何运两人大眼瞪小眼。
“何大人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事?”祁珝对他说道。
何运一甩衣袖,抚平衣服,凛然说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厉害厉害。”祁珝拍着掌,“如果不是刚才跟何大人说过话,我都信了。”
“世子殿下也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做了件大事。只是,太意气用事,怕是要吃大亏啊。”何运漠然着脸,说道。
祁珝挑着眉点头,似是对他这番话有点赞同。
看到不远处萧正平提着官服跑过来,便说道:“何大人的指点,本世子听进去了。但我还年轻,吃点亏当历练了。不像大人,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何大人连吃亏的机会都没有了。消息应该传到尚书省了,估计他们找我都找疯了,何大人,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出了廨室。
身后何运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看来这件事给他,也不是毫无冲击。
萧正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检查完,就看到了同僚火急火燎的过来,开口就说出大事了,问祁珝在哪。
于是便匆匆过来找人了。
“大人,那边好像找得很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举报了贪渎,圣上口谕要吏户工刑四部联查。”祁珝一边走,一边说道。
萧正平听到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痴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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