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江城。市一院急诊科。
救护车刚停稳,担架就被推了下来。齐砚舟从门诊楼快步走来,白大褂敞着领口,靛青色衬衫袖子卷到小臂,腕上那块老式机械表走得慢了一格。他刚做完一台阑尾炎手术,水都没喝一口,就听见护士在对讲机里喊:“齐主任!抢救室!女患者,颅内压高,血压掉到七十了!”
他没问名字,直接冲进抢救室。
里面乱成一团。监护仪滴滴响,护士正往静脉通路里推药。患者躺在推床上,脸色发灰,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齐砚舟弯腰看瞳孔,左眼放大,对光反应迟钝。他伸手摸颈动脉,跳得又细又快。
“什么时候来的?”
“五分钟前,路人发现的,没身份证,没手机。”
“有没有呕吐?抽搐?”
“送过来的时候嘴角有血沫,没抽。”
他点头,站直身子,“肾上腺素0.5mg静推,准备气管插管。双路静脉开通,抽血配型,马上做ct。”
护士应声去拿药。他蹲下检查四肢,右手虎口有道旧疤,不深,但看得出是玻璃划的。手腕上别着一支银簪,发髻还很整齐,像是摔倒前刚整理过。身上穿的是墨绿色旗袍,料子好,沾了泥和雨水。
“这人不像流浪的。”他说。
旁边护士小声说:“看着像‘晚秋花坊’那个老板……叫岑晚秋。”
齐砚舟动作顿了一下。他没去过那家花店,但听小雨提过一次,说那老板冷得像冰,说话带刺,可每次护士去买花,她都送一支满天星。
他没多想,继续下令:“ct出来立刻传我手机,通知神经外科备台,随时准备钻孔引流。”
五分钟后,ct结果到了。
左侧颞部硬膜外血肿,量不算特别大,但位置要命——紧贴大脑中动脉。这种地方出血,常规处理是开颅清创,可风险极高。要是术中血管破裂,三分钟内就会脑干压迫,人就没了。
麻醉师还没到。交接班时间,全院都在换岗。齐砚舟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四十二分。黄金抢救期只剩不到十分钟。
他盯着片子,太阳穴突然一阵胀痛,像是有人拿针在戳。眼前黑了一下,他闭上眼。
三秒。
脑子里突然出现画面:一把手术刀从左耳上方三厘米处切入,皮下脂肪层下,一根细小的动脉分支横在路径上,必须偏两毫米避开。骨膜剥离角度是十五度,再深半毫,就会碰上静脉窦。
画面清晰得像看录像,没有声音,也没有模糊。
三秒后,消失。
他睁开眼,额头有点湿,手指微微发抖。但他没停下,“准备颅骨钻,切口定在左耳上三厘米,避开颞浅动脉主支。止血钳、吸引器都消毒好了吗?”
护士愣了一下,“齐主任,你……确定这个位置?”
“确定。”他说,“现在做局部引流,先减压。等血压稳了再考虑全麻开颅。”
他亲自上手。刀一落,血就渗出来。他手稳,沿着预演的路线推进,避开那根细小血管。吸引器跟上,积血慢慢抽出。监护仪上的血压开始回升,从七十升到八十五,心率也慢慢回来。
七点零一分,初步引流完成。
他退后一步,靠在墙上,擦了把汗。手还在抖,但他笑了,“今晚食堂有没有鸡腿?我要加个。”
护士松口气,“有有有,我给你留一个。”
他摆摆手,走到一边坐下,打开病历本写记录:“患者岑晚秋,女性,约三十岁,花店经营者,无家属陪同,暂无法联系。入院时意识丧失,瞳孔不等大,ct示左侧硬膜外血肿,已行急诊钻孔引流,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写到签名时,笔尖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病房方向。推床已经被推进IcU通道,墨绿旗袍的衣角从被单下露出来,银簪还在发间,没摘。
他合上病历,站起身。
IcU床位紧张,值班组长说要等两个小时前出院的病人腾空才能进。齐砚舟直接拨通电话,“老李,这个床不能等。颅内压刚降下来,再波动一次,人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你调个人去守着那间房,十点前必须清出来。”
对方犹豫,“可是规章——”
“人死了,规矩也没用。”他打断,“我签字担责。”
电话挂断,他站在护士站外,看了眼手表,九点十七分。
雨还在下。窗外路灯照着湿漉漉的地面,映出医院外墙的轮廓。他没回办公室,转身去了IcU门口。
值班医生正在交接。他走过去,低声问:“她怎么样?”
“血压稳定,氧饱和度九十八,脑压监测在正常范围。明天早上八点安排全麻清创,需要你主刀吗?”
齐砚舟点头,“我来。”
他隔着玻璃看里面。岑晚秋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毫无血色,但呼吸平稳。监护仪的绿线规律跳动。
他站了几分钟,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
灯亮着。他坐下,打开电脑,调出她的检查报告。血常规、凝血功能、肝肾指标一项项看过去。一切正常,除了头部伤。
他翻到过敏史那一栏,空白。
“连过敏都没有?”他自言自语,“命挺硬啊。”
桌上放着半杯凉透的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苦得皱眉。放下杯子时,指尖又抖了一下。
这次他没去擦汗,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三秒的画面又浮上来:刀口、血管、骨膜剥离的角度。那么清楚,就像做过无数次。
可他明明第一次见这个病人。
他闭眼,再睁眼,拿起笔在术前评估单上签字。字迹工整,力道沉稳。
窗外雨声变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他站起身,把白大褂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只穿那件靛青衬衫。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垂下来,冰凉。
他最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名字:岑晚秋。
然后走出办公室,往IcU方向走去。
护士站的小雨看见他,小声问:“齐主任,还不回去啊?”
“不回。”他说,“她明天手术,我在医院守着。”
小雨点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去拿?”
“不用,你去休息吧。”
他靠在IcU门口的墙边,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风轻轻吹下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刚才那三秒的画面,想起她右手的疤,想起护士说她是花店老板。
他忽然问:“小雨,‘晚秋花坊’在哪条街?”
“就在医院后巷拐角,门面不大,但花摆得特别整齐。”
“她平时……是不是总穿旗袍?”
“对啊,一年四季都穿,下雨天也不打伞,说是怕淋坏花。”
齐砚舟没再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表,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六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夜班医生来接班。他没动,直到那人走进IcU。
他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三楼是住院区,他没去。他上了四楼,外科病房。路过一间空病房时,他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开,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他靠着窗台站了一会儿,雨还在下。楼下巷口有盏灯亮着,照着一排被风吹歪的盆栽。
他不知道那是哪家的花。
他只知道,明天早上八点,他要给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开颅。
他不能出错。
他咬碎了糖壳,把糖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回到医生办公室,他翻开明日手术排班表,在第一行写下:
“8:00,神经外科,岑晚秋,清创术,主刀:齐砚舟。”
签名时,笔画比平时重了一分。
他合上本子,关灯。
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映出他眼角那颗泪痣。
他站着没动。
门外护士的脚步声经过,又远去。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别死啊,花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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