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像是被亿万道太古神雷同时劈中神魂，又像是被扔进宇宙归墟的漩涡中碾压了千万年。
林风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与破碎中艰难地挣脱出一丝清明。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鼻的、属于劣质木材和油漆混合的味道。紧接着，是笔尖划过粗糙纸面的“沙沙”声，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啃噬着他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灵气稀薄到近乎虚无，反而充满了各种驳杂的、令人不适的污浊气息。
他……没死？
在最后那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无量劫中，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不灭仙躯在崩解，永恒神魂在燃烧，连最本源的大道印记都出现了裂痕……本该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的结局。
为何会……
他猛地想睁开眼，却感到眼皮重若星辰。想调动神念内视，却发现那原本浩瀚如海、一念便可覆盖万千宇宙的神识，此刻竟被禁锢在方寸之间，晦暗不明，如同被浓稠的墨汁包裹。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丹田气海深处，那原本蕴藏着足以开天辟地、重塑轮回的伟力的所在，此刻竟被九道粗如儿臂、闪烁着暗金色、铭刻着无数连他都感到玄奥晦涩符文的锁链，死死缠绕、封印！
仙帝本源被彻底锁死了！只剩下丝丝缕缕，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渗透出来，维系着这具……陌生而脆弱的肉身。
这具身体，年轻，充满生机，但……太弱了。弱到他感觉自己稍微用力呼吸，都可能震碎肋骨。五脏六腑孱弱不堪，经脉纤细淤塞，堪称亿万位面中最差的修行废体之一。
“林风！发什么呆！还不快答题！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一声严厉的、带着不耐烦的呵斥，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答题？考试？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短暂的十七年人生经历，与他那横跨万古的仙帝记忆粗暴地糅合在一起。
地球……华夏……高三……学生……林风……高考模拟考试……数学……
仙帝林风，或者说，现在是地球高中生林风，终于艰难地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拥挤的教室。白色的墙壁有些斑驳，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线，照射着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紧张的脸庞。他们正伏在案上，对着铺开的试卷奋笔疾书。
讲台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色严肃的中年女教师，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他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试卷。洁白的纸张上，印满了各种扭曲的符号和图形。
【已知函数f(x) = ... 求其单调区间……】
【如图，在四棱锥p-Abcd中，pA⊥底面Abcd……求二面角c-pb-d的余弦值……】
这些是什么大道符文？还是某种失传的占卜秘术？为何结构如此古怪，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极致的、属于这个凡人世界的逻辑规则？
仙帝的骄傲让他本能地想要嗤之以鼻，但现实的处境——这具脆弱不堪的身体，以及丹田处那死寂的封印——却像一盆冰水浇下。
他，统御诸天、言出法随的凌霄仙帝，渡无量劫失败，侥幸未泯真灵，却坠入这名为“地球”的末法牢笼，修为尽失，被困于一介凡人少年体内，还要面对……数学考试？
荒谬！何等的荒谬！
一丝怒意上涌，引动了丹田封印。那暗金锁链微微一颤，一股深入灵魂本源、几乎要将他这缕残魂都碾碎的剧痛传来，让他瞬间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能动怒，不能动用任何力量。这封印强大而诡异，似乎与这方天地的底层规则相连，强行冲击，只怕这具肉身和这缕残魂会立刻灰飞烟灭。
必须忍耐。
必须适应。
至少，先活下去。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高中生林风”的记忆逐渐清晰。他认出了眼前的试卷，认出了讲台上的老师，也回忆起了“自己”之前似乎是因为某种突发疾病（或许是仙帝真灵降临的冲击）而昏厥了片刻。
“对、对不起，老师，我有点不舒服。”他模仿着记忆中那个内向少年的语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虚弱。
女老师皱了皱眉，看他脸色确实难看，语气稍缓：“不舒服也坚持一下，马上就结束了。别影响其他同学。”
林风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试卷上。这一次，他不再以仙帝的视角，而是尝试调用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和理解力。
那些符号和图形，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函数……导数……几何证明……
一种无比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想他当年参悟混沌大道，推演宇宙生灭，何等浩瀚深邃。如今，却要运用那微不足道的一丝心神，来计算这……儿戏般的题目？
他沉默地拿起笔。那支塑料中性笔，在他曾经执掌造化、勾勒星河的手指间，显得如此轻飘可笑。
笔尖落下。
他没有动用任何神念计算，纯粹依靠这具身体原主的数学知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至高存在对“规则”和“逻辑”的绝对把握。
原本需要大量草稿计算的压轴大题，在他笔下，解题过程简洁得令人发指，步骤跳跃，却每一步都直指核心，仿佛答案本就该在那里。
五分钟后，他写完了最后一笔。
恰好，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
“时间到！所有人停笔，最后一排同学把试卷收上来！”
教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放松的吐气声。
林风放下笔，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空，远处高楼林立，车流如织。一个没有飞天遁地，没有移山倒海，被名为“科学”和“秩序”的规则所主导的，平凡而又陌生的世界。
他的校园生活，或者说，他作为“凡人”林风的全新“历练”，就这样，在一场高三数学考试中，突兀地开始了。
首要目标：适应环境，隐藏身份，活下去。然后，找到恢复力量，至少是解开部分封印的方法。
至于高考……仙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极其复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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