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天的厉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林小凡心中的狂喜。
那把自己活动的扫帚也仿佛受惊般，“啪嗒”一声掉在石阶上，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林小凡精力耗尽产生的幻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林小凡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像是脱力般瘫软在地，恰好将那把诡异的扫帚压在了身下，同时发出一声极其逼真的、痛苦而虚弱的呻吟。
“呃啊……”
脚步声急促逼近，王霸天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本就稀疏的月光，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他嫌恶地捂着鼻子，三角眼在昏暗的杂役房里扫视，最后死死锁定在瘫倒在地的林小凡身上。
“妈的，废物！你搞什么鬼？弄出这么大动静！”王霸天骂骂咧咧地走进来，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林小凡的小腿。
林小凡压下反击的冲动，继续扮演着虚弱到极致的状态，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对、对不起……王师兄……我……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刚才想……想爬起来喝口水……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刻意让声音里充满疲惫和痛苦，甚至还配合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肺都要咳出来。身下的扫帚硌得他生疼，但他一动不敢动。
王霸天狐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像一滩烂泥般的林小凡。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林小凡苍白如纸的脸色，被汗水浸透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以及那身沾满灰尘、肩膀还有个清晰脚印的杂役服。
这副惨状，确实像是累脱力了。
“哼，没用的东西！”王霸天脸上的怀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鄙夷，“扫个地都能累成这死狗样？真是浪费宗门的米粮！赶紧给老子滚起来，躺在这里碍眼！”
他又踢了林小凡一脚，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是……是……师兄……”林小凡挣扎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期间“无意”地将那把扫帚踢到了床铺底下最阴暗的角落。
王霸天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也没再多究，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晦气！赶紧睡觉！明天任务加倍，完不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沉重的木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直到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林小凡才缓缓直起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
他小心翼翼地俯身，从床底摸出那把破扫帚，仔细检查。扫帚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样子，没有任何异常。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调动那丝微弱的灵力。
这一次，扫帚只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便再无反应。他的精神和灵力都消耗太大了，无法再次驱动。
但林小凡的眼睛却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不是幻觉！真的可以！
虽然缓慢，虽然费力，但这无疑是一条绝处逢生的路！一条专属于他这条“废柴”的路！
强烈的兴奋感冲淡了疲惫，他紧紧攥着扫帚，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一夜，林小凡睡得极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反复尝试、感受、恢复。他发现，驱动扫帚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远大于那点微薄灵力。而且，似乎只有这把被他用了很久、几乎产生某种微妙联系的扫帚，才能接受这种蛮横的“意念编程”，换别的扫帚就不行。
“看来是绑定装备啊……”林小凡苦笑自语，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刺耳的起床钟声就敲响了。
杂役们如同牲口般被驱赶起来，领取一天的任务。王霸天果然“兑现承诺”，不仅让林小凡继续清扫那漫长的“登仙路”，还额外给他加派了清理附近三个公共茅厕的任务。
其他杂役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林小凡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领了任务。他没有立刻去登仙路，而是先扛着工具去了那三个臭气熏天的茅厕。
一到地方，他就差点被那复合型生化武器的味道给熏晕过去。即使前世创业初期再艰难，也没遭过这种罪！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观察了一下四周。清晨时分，这里人迹罕至。是个好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后悔了），再次集中精神，握紧了手中的破扫帚。
“老伙计，……看你的了！”他低声念叨，意念与那丝灵力再次结合。
嗡……
扫帚再次轻微震动，然后慢吞吞地、但坚定不移地开始……自动清理起茅厕周边的污渍和垃圾！它甚至能巧妙地避开一些特别“浓郁”的区域，优先处理相对干净的地方，效率虽然慢，但却在持续而稳定地工作着！
林小凡则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对着茅厕，盘膝坐下，假装休息恢复体力，实则紧紧维持着那丝精神联系，并警惕地观察四周。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逐渐驱散晨雾。
偶尔有杂役路过，看到林小凡竟然“偷懒”坐在那里，而扫帚在一旁自动干活，都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林小凡心中紧张，表面却装作虚弱不堪、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实在……实在没力气了……让它……让它靠墙站着……我……我歇口气……”
路过的杂役将信将疑，但看到那扫帚动作缓慢笨拙，更像是被风吹动或者没放稳，再看林小凡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也就撇撇嘴走了，只当是这废物又想出来的偷懒新花样，甚至懒得去报告王霸天。
林小凡成功蒙混过关！
一个多时辰后，三个茅厕的外部区域竟然被清扫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可能像法术清理那样光洁如新，但至少看起来顺眼了很多，异味也减轻了不少。
而林小凡，只是感觉精神有些疲惫，体力却保存了大半！
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他扛着工具和扫帚，走向登仙路。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腰板却挺直了一些。
来到昨天奋战的地方，他如法炮制。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转弯平台，假装奋力扫地，实则暗中驱动“自动扫帚”，自己则靠着栏杆“休息”，实则是在默默恢复精神力，并观察学习其他杂役的工作方式。
他注意到，那些会【清洁术】的杂役，指诀掐得飞快，一片微光闪过，一小片区域就干净了，虽然耗点灵力，但速度很快。而像他一样靠体力的，则做得十分艰难。
他还看到王霸天和那几个狗腿子，远远地躲在树荫下，根本不过来监督，只是偶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一下这边，显然认定他绝对完不成任务。
“必须尽快掌握【清洁术】，哪怕只是个样子！”林小凡暗下决心。自动扫帚是他的底牌，不能轻易暴露，明面上必须有个说得过去的掩饰。而且，【清洁术】显然效率更高，能节省他宝贵的精神力。
午休时分，他又领到了那可怜的三颗碎灵和一颗辟谷丹。
看着那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碎灵，林小凡欲哭无泪。这东西，恐怕连现代社会最劣质的玉石边角料都不如。
吃着味同嚼蜡的辟谷丹，他再次观察起那个杂役区的小卖铺。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小卖铺前围了不少人。老板唐笑笑果然八面玲珑，笑语嫣然，和几个有点小权的杂役管事打得火热，手腕灵活，几句话就做成了一笔小生意，几块稍好点的灵石进了她的口袋。
林小凡注意到，她卖的东西很杂：从效果存疑的低级符箓，到一些宗门外流出来的二手小法器（多是损坏的），再到各种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价格黑得吓人，但总有人愿意掏钱。
“情报……”林小凡心中一动。信息差，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财富密码。
他磨磨蹭蹭地吃完辟谷丹，等到唐笑笑那边人稍微少了一点，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唐笑笑正低头拨弄着算盘，计算着上午的收入，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林小凡，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立刻被职业化的笑容取代。
“哟，这不是林师弟吗？”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调侃，“怎么？今天没累趴下？还有空来师姐我这小摊逛逛？”
她穿着水绿色的细布裙，比标准杂役服更合身，勾勒出刚刚开始发育的姣好曲线。头发梳成利落的双丫髻，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灵动异常，看人时总带着审视和算计的味道，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林小凡被她看得有些不适，硬着头皮，摊开手掌，露出那三颗下品碎灵，声音干涩：“唐师姐……我……我想打听点事。”
唐笑笑的目光在他手心的碎灵上扫过，笑容不变，但眼底的热度却降了几分：“林师弟，你这点……怕是连最不值钱的消息都买不起哦。”
林小凡脸一热，但还是坚持道：“不是买消息……我是想问问，关于……关于‘外门小比’抽调杂役的事情，有什么……有什么门道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学会【清洁术】？”
唐笑笑闻言，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一下林小凡，似乎没想到这个出了名的闷葫芦废物居然会主动打听这个，还想着学法术？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林师弟，不是师姐我打击你。就你这资质……学【清洁术】？还不如老老实实多练练力气呢。至于外门小比嘛……”
她拖长了声音，伸出两根手指，捻起林小凡掌心的一颗碎灵，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嫌弃地丢回去：“那可不是你该惦记的美差。名额早就被王师兄他们内定完了，都是要给上面管事好处的。你呀，死了这条心吧，老老实实扫你的登仙路，说不定扫个十年八年，也能混个脸熟呢？”
尖刻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旁边几个还没走的杂役也跟着哄笑起来。
林小凡的脸瞬间涨红，拳头猛地握紧，那三颗碎灵硌得他手心生疼。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深深地看了唐笑笑一眼，默默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唐笑笑和其他杂役毫不压抑的嘲笑声。
“呸！一个废物，心气还挺高！”
“就是，还想学法术？还想参加小比？做梦呢！”
“唐师姐说得对，老老实实扫茅厕去吧！”
林小凡咬着牙，一步步走回登仙路。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唐笑笑的话虽然难听，却透露了两个关键信息：一，小比名额需要打点，被王霸天把持；二，所有人都认定他学不会法术。
他低头看着那把破扫帚。
自动清扫只能让他节省体力，暗中进行。明面上，他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能让人接受的进步方式。
否则，王霸天很快就会起疑心。
而且，想要争取小比名额，明面上也必须展现出一定的“价值”。
【清洁术】……必须学会！至少，要装出学会的样子！
可是，怎么学？找谁学？
找王霸天？那是自取其辱。
找其他杂役？没人会愿意浪费时间教一个公认的废物。
难道……真的要靠自己摸索？
他回想起昨天看到其他杂役施展【清洁术】时的手诀和灵力波动，手指下意识地笨拙模仿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试图按照某种轨迹运行，却滞涩无比，如同陷入泥潭，刚提起一点就又溃散开去。
试了无数次，直到头晕眼花，也没有任何效果。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一点点将他淹没。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他靠在冰冷的白玉栏杆上，望着下方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宗门盛景，却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孤独而渺小。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忽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隐约的惊呼和一股焦糊味，从远处山坳间传来，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林小凡猛地抬起头。
那个方向……好像是丹堂所在的区域？
紧接着，他就看到王霸天一脸不耐烦地带着两个狗腿子，急匆匆地朝着那边赶去。
路过林小凡时，王霸天停下脚步，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指着林小凡的鼻子：
“你！对，就是你！废物！别扫了！算你走运，丹堂那边炸炉了，急需人手清理！你赶紧跟老子过去！要是清理不干净，耽误了丹堂师兄们的事，回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丹堂？炸炉？
林小凡愣住了。
王霸天看他发呆，更是不耐烦，直接推了他一把：“快滚过去！就在丹堂西边的那个废料偏殿！真是晦气，这种脏活累活就知道找我们！”
林小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漫长的、似乎永远也扫不完的登仙路，又看了看丹堂的方向。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危险……但或许，也是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扛起那把藏着秘密的破扫帚，低着头，跟在了王霸天身后，朝着那浓烟升起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前方的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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