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某条支流的西岸,赭红色的丹霞岩壁在落日的余晖里燃烧成一片流动的火海。亿万年的风化雕琢出层叠的山岩,从山顶处的炽烈橘红,再到山脚的深沉褐紫,层次分明地倒映在澄澈的河面上。
乔曦此刻就站在临河的一块玄武岩上,微风裹挟着河谷特有的湿润气息掠过发梢,将几缕发丝吹拂到她光洁的脸颊上。
不得不说,旅行社设计的这条徒步线路,真是独具慧眼:从早晨刚出发时绚烂的十里花海,到正午时分穿行其间的原始山林,再到此刻眼前这片被晚霞点燃的激流峭壁,每一处景观都是美不胜收,让人叹为观止。
而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一个露营点,也是地图上的一处打卡点——“静影沉璧”。
营地选址在悬崖下方的一片冲积滩涂上,距离河岸大约五十米。绛红色的岩壁如同一堵天然的屏风,将营地环抱其中,既能挡风,又具有极佳的观景效果。
乔曦从岩石上轻巧地跳下,登山靴踩在细沙上发出轻响,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尽管这不过是徒劳,这一天下来,她那条原本浅卡其色的户外裤早已被尘土和草汁染成了迷彩。
营地已经热闹了起来。大家各自选定了扎营位置。男士们的帐篷集中在靠近山崖的北侧,女士们则搭建在更靠近河水的南侧,两排帐篷之间隔着约莫十米的距离,形成一个圆形活动区。
乔曦选了块相对平整的沙地,从背包里取出帐篷,蹲下身开始研究说明书。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徒步露营,临行前在网上恶补了两小时教程,此刻面对一堆铝合金支架,还是有点应对吃力。
“这该死的快扣……”就在乔曦与一根顽固的支架较劲时,斜对面的左晟正对着自己的帐篷抓狂。他把帐篷杆弯成了巨大的角度,帐底朝上地倒扣在地上。
“我说左晟,你这帐篷怎么搭得跟叙利亚难民营似的?”覃一帆正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左晟抬起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闭嘴吧你!有本事你来搭个联合国总部给我看看。”
覃一帆推了推眼镜:“至少我不会把碳纤维杆弄得支楞八叉的。”说完便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背包,显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而那两位女生的状态却耐人寻味:唐佳佳一反常态地放弃了给粉丝直播美景的机会,她的帐篷在覃一帆的帮助下已搭建完成,此刻,她的目光正黏在对面的那个身影上;孟涵之已经初步把帐篷骨架穿好,却迟迟没有固定地钉,此时正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露营装备,也时不时用余光瞄向对面的方向。
而她们目光聚焦的中心——江澈,几乎是秒速完成了帐篷的搭建,动作干净利落得令人惊叹。随后他起身,独自一人走到了营地边缘,修长的身影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这时,孟涵之也站起身来,在众人“吃瓜”的目光中,款款向江澈走了过去。
“江先生,能麻烦您帮我打下地钉吗?”孟涵之的声音温柔似水。
乔曦清晰地听到唐佳佳嘴里发出了“切~”的声音。自打江澈加入队伍后,她们俩明里暗里的较劲,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然而,天不遂人愿:孟涵之话音未落,江澈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那是一阵极其简短的和弦铃声,不同于时下流行的任何歌曲,倒像是某种定制的特别来电铃声。江澈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对孟涵之歉意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向河滩走去,留下孟涵之在风中惆怅。
“接个电话还避开我们,你说,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左晟凑到了吴良水身边,他压低声音,眼睛却追随着江澈远去的背影。
吴良水边翻弄着自己的帐篷一边说:“江先生不是说他是自由职业吗?”
“自由职业也分好多种吧!不过,他看上去是真心不差钱啊……”左晟说。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了?”唐佳佳也凑了过来,眼审里充满了好奇。
“他今天手上戴的那块百达翡丽的手表,至少六位数。”左晟压低声音,右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唐佳佳吃惊地捂了捂嘴。
“帝都来的精英嘛,收入肯定不一般。”吴良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我一个亲戚在帝都的软科园上班,他说他们那里,年薪百万的程序员不少见。”
“帝都也不是人均高收入,”覃一帆也加入了讨论,“我看他八成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说不定是……”
“说不定是什么?”唐佳佳好奇地问。
左晟立刻心领神会:“我懂我懂!这么年轻又这么有钱,要么是继承了家产,要么就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干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你们别瞎说了,”孟涵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此刻正优雅地用吸管喝着瓶装水,“江先生有正经工作的。”
“你对他这么了解?”覃一帆挑眉。
孟涵之脸颊微红,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从气质就能看出来。他身上有种……嗯,很干净的精英感。”
“那是能装出来的好吧?这年头出门在外,身份那都是自己给的。”左晟冷笑着说,“我敢打赌他是靠皮相吃饭的,要么是会所男模,要么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乔曦没再继续往下听,她并不喜欢参与背后议论别人的场合。
尽管……她也觉得,江澈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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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墨站在院长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前,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叩响。他从帝大法学院毕业进入高院工作已有两年,可面对上级时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
“进来。”门内传来帝都高院院长常嵘的声音。
推开门后,李潇墨看见院长正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旁看案卷,傍晚的霞光透过落地窗,温和地洒在他那银灰色短发上。
“常院,刑事审判部的这些件,麻烦您签批。”李潇墨将文件双手递上。
就在这时,李潇墨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他像被烫到似从口袋里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拇指在挂断键上方徘徊两秒,终还是咬咬牙按下。
可紧接着,对方却不死心地又打了过来。
“快接吧,”常嵘低头签着文件,“要不待会儿他又该骂你了。”
李潇墨点了点头,按下接听键,语气热情且小心:“喂,部长,在常院办公室呢。”
然而,对方却丝毫不在意:“你怎么回事,工作保密条例没看过吗?调查阶段,跟案情有关的事情怎么能透露给被害人家属?”语气沉稳且严厉。
李潇墨瘪了瘪嘴:“领导,我这也没办法啊!他们不停地给我打电话询问案子进展,又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您不在单位,非要我给个说法。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说您是去西南办案子的……”
“我都还没收到投诉,你上赶着去灭什么火?如果因为你泄露案情,造成调查功亏一篑,你打算怎么跟被害人家属交代?”
……
十几分钟后,李潇墨苦着脸挂断了电话。
“挨骂了?”此时,院长常嵘已经签完了文件,和蔼地看着李潇墨。
这个干练的年轻人,他一直都很看好,也有意把李潇墨放在那个人身边历练,想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够在那人的手底下,成长为一名担当尽责的好法官。
“没事儿,”李潇墨摇了摇头,“我就全当他早更了。”
“哈哈哈……”常嵘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左右只比你大五岁,你这才刚入职场没两年呢,他就早更了?”
“我开玩笑的。”李潇墨挠了挠头,院长的笑也让他感觉到了放松。
“他是顶着帝都司法系统、受害者家属甚至全国人民的压力,驳回一审判决,重新启动调查的。二审刚结束的时候,网络平台上骂他的帖子铺天盖地……”
“院长,这我知道的。”毕竟,身为他的助理,李潇墨也是一切的见证者。
“他这次面对的压力很大,你得理解他。”常嵘微笑着开导说。
“院长您放心,等我们部长回来,我好好跟他道个歉。”李潇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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