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是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条经脉都被撕裂。沉重的眼皮挣扎了数次,才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没有光。
只有一种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的气息。他试图动弹一下手指,却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和强烈的虚弱感,体内灵力几乎枯竭,如同龟裂的河床。
“没死……”这个念头艰难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记忆最后的片段,是那阴鸷男子冰冷的杀意、致命的乌光,以及身下突如其来的塌陷和无尽的坠落。
“那家伙…应该以为我摔死了吧……”宁采臣心中冷笑,旋即又被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就算没被那金丹修士补刀,以他现在的状态,在这完全未知的环境里,也撑不了多久。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适应这极致的黑暗。过了许久,凭借修士远超常人的微弱夜视能力,他勉强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大的地下空间,头顶极高处隐约能看到一些垂落的钟乳石般的阴影。他正躺在冰冷的、略显潮湿的地面上,四周散落着一些和他一同坠落的泥土碎石。
最重要的是,这里似乎暂时安全,没有立刻感受到妖兽或其他危险的气息。
“必须……先疗伤……”宁采臣咬紧牙关,忍受着挪动身体带来的剧痛,一点点地、艰难地从储物袋中摸索出几个玉瓶。这些都是他从下界带来的、品质相对低劣的疗伤丹药和解毒丹,原本已不太看得上,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他将丹药胡乱塞进口中,一股股微弱平和的药力化开,开始缓慢滋养他破损严重的身体。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耗尽力气,昏沉地睡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宁采臣就在清醒与昏睡之间交替。每次清醒,他就勉强服用丹药,运转那初步成型的邪功,艰难地汲取着此地稀薄却异常精纯的灵气修复己身。此地的灵气似乎与外界不同,带着一种古老沉凝的味道,吸收起来颇为困难,但每吸收一丝,都对稳固伤势有着微妙的好处。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过了七八天,或许更久。当他终于能够勉强坐起身时,才发现自己伤得有多重。胸口肋骨断了数根,内脏移位并有多处破裂,经脉紊乱堵塞,右肩和腰间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依旧狰狞。毒素虽被压制,却未完全清除。
“真是……惨到家了。”宁采臣自嘲地笑了笑,现代的口语习惯在不经意间流露。他环顾四周,黑暗依旧浓重,但视野范围扩大了不少。
他开始尝试探索这个地下空间。动作不敢太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这里大得惊人,地面崎岖不平,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和深邃的裂缝。空气中始终弥漫着那股古老尘埃的气息,偶尔能听到极远处传来水滴落入深潭的清脆声响,更衬托出此地的死寂。
他走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也没有发现任何活物,仿佛这是一片被时间遗忘的绝地。
“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一股焦躁和绝望开始滋生。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如果只是普通地缝,灵气不会如此奇特……而且,那股古老的感觉……”
他回想起坠落前,身下地面那瞬间一闪而逝的微弱流光和异常波动。“那绝非自然塌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里……莫非是一处秘境?”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秘境往往意味着危险,但也意味着机缘!
他更加仔细地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终于,在沿着一条异常宽阔、地面相对平整的裂缝前行了数里之后,他感受到了前方传来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谨慎地靠近,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裂缝的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顶空间,看不到顶端,只有一片朦胧的、自行发光的幽蓝色苔藓覆盖在岩壁上,提供了唯一的光源,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幽蓝朦胧的光晕中。
而在这巨大空间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庄园?
那庄园的风格古朴到了极点,与他所知的任何建筑样式都迥然不同,通体由一种灰白色的玉石砌成,历经无尽岁月,依旧完好无损,只是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庄园的围墙、门廊、甚至每一片瓦砾上,都铭刻着无数密密麻麻、复杂玄奥的符文!
那些符文无声地闪烁着微光,与幽蓝苔藓的光辉交织,形成了一种静谧、神秘、却又令人心悸的氛围。一股浩瀚、古老、难以形容的道韵从庄园深处弥漫开来,让宁采臣体内的微弱灵力都不由自主地运转加速。
“这……这是什么地方?”宁采臣心中震撼无比。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整座建筑仿佛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法器,一件由无数符箓构成的瑰宝!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庄园的大门。那大门紧闭,同样由玉石雕成,上面布满了更加复杂深奥的符文,隐隐构成一个完整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庞大符阵。
宁采臣尝试用手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反而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的手弹开。
他绕庄园走了一圈,发现整个庄园都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着,根本无法靠近。
“秘境……绝对是上古秘境!”宁采臣的心脏砰砰直跳。巨大的兴奋之后,是更深的无奈。宝山就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不甘心,再次回到大门前,盘膝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大门上那些流转不息的符文。
既然进不去,那就先看看这些符文!
他凝聚心神,尝试去理解那些符文的结构和含义。然而,只是看了片刻,他就感到头晕目眩,神识如同被针扎般刺痛!那些符文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每一个都似乎蕴含着天地至理,又仿佛是由无数更细小的符文组合而成,变化无穷,玄奥莫测。
“妈的,这也太难了……”宁采臣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却没有放弃。他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尤其是在绝境之中。
他不再试图一下子理解整个符阵,而是从大门角落一个相对简单、相对稳定的基础符文开始观摩。他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如同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去感悟那符文笔画流转间蕴含的韵律和力量。
时间再次悄然流逝。
宁采臣完全沉浸在了对符文的感悟之中。饿了就吃辟谷丹,渴了就喝点凝水术汇聚的清水,累了就打坐恢复神识。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对符箓之道本就有着不俗的天赋,在下界时就有深厚基础,加上穿越者灵魂带来的某种奇特悟性,以及此地无处不在的古老道韵滋养,他竟真的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从那个最简单的符文开始,逐渐理解了它的基本含义——“固”。然后触类旁通,又理解了相邻的“御”、“凝”、“幻”……
他沉浸在符文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许多他之前制符时遇到的难题和瓶颈,在这里竟然豁然开朗。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用手指在空中临摹那些符文,引动周围的灵气微微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又是十天半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向那扇大门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虽然依旧无法看懂整个符阵,但他已经能辨认出其中不少基础单元的结构和作用。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伤势在这些时日的静养和感悟中,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因祸得福,修为更加精纯,神识也壮大不少。
他走到大门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灵力凝聚,不再是单纯的下界法门,而是融入了他这些时日感悟的一丝古老符文真意。
他小心翼翼地,凌空刻画起来。并非描绘整个大阵,而是针对他辨认出的那几个起到“锁”和“固”作用的基础符文节点,刻画下与之相克的、代表“解”与“散”的简易符文。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他最后一个符文刻画完成,融入大门光幕的瞬间——
嗡……
整扇大门上的符文光芒微微一颤,流转的速度似乎慢了半拍。那层无形的屏障,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然后……悄然无声地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古老灵气和道韵从门内扑面而来!
宁采臣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迈入了那缝隙之中。
身后,大门上的符文再次亮起,缝隙缓缓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而宁采臣,已经站在了庄园的内部。眼前是一条通往深处、同样铭刻着无数符文的玉石小径。小径两旁,是早已枯萎不知多少年的药田和一些造型奇特的傀儡残骸。
庄园深处,那股浩瀚的道韵源头,似乎在呼唤着他。
他的传承之路,终于在此刻,真正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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