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蛋的啼叫还在回荡，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牵引力。夜澜站在池边，面具下的呼吸平稳得近乎冷酷，可指尖却微微发紧——刚才那一声鸣叫，不是求生，是召唤。
孵化池中央的光茧裂开一道细缝，幽瞳的九尾立刻收紧，掌心溢出一缕银光，强行压住那道缝隙。黑气刚冒头，就被冻结成灰烬飘散。
“它在回应。”她低声道，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空间都沉了下来。
雷嗔没动，单膝跪地，手掌仍按在阵基上，鲜血顺着指缝渗入纹路，维持着通道的稳定。他抬头看向夜澜，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一股狠劲：“主人，别让他们用死人牵着鼻子走。”
青蘅靠在玉佩底座旁，脸色惨白，手指还贴着地面。远方传来的震颤越来越密集，她咬牙开口：“祭坛第三阵眼已经点亮……他们用了族老的头颅堆成塔形，血流成河。但……夜鸿煊没动。”
夜澜终于迈步，走到玉佩前，凝视着那枚泛着微光的信物。画面一闪，北域废墟中，夜鸿煊盘坐在宗祠残垣之上，双手结印，胸口符文扭曲蠕动，似有黑潮翻涌。可他的嘴角，确实流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不是黑血。
“他在抵抗。”青蘅喘了口气，“哪怕被混沌侵蚀，他还在挣扎。”
话音未落，幻天塔第四层猛然震动，一道虚影自空中浮现——竟是夜澜自己，手持长剑，一剑斩下夜鸿煊头颅。画面骤变：幽冥殿九座巨门同时开启，无数黑甲大军踏火而出，玄灵界边境瞬间沦陷。
紧接着，第二幅画面展开：夜澜封印夜鸿煊，将其带回途中，叔父突然暴起，体内混沌炸裂，三城接连崩塌，血雾冲天，百万生灵化为枯骨。
两幅影像交错闪现，每一次切换都伴随着刺耳的嗡鸣，仿佛天机在逼迫选择。
“杀，万军压境；救，生灵涂炭。”雷嗔冷笑，“这就是他们的局？拿命定二字当刀，逼我们自断手脚？”
他猛地站起，龙角骨鞭在手，一鞭砸向虚影投影。雷光炸裂，画面轰然破碎，碎片如玻璃般坠地消散。
“我不管什么未来！我只认现在！”他盯着夜澜，声音嘶哑，“你是主人，不是棋子。想救谁，就去救。要拦路的，老子一鞭一个劈成渣！”
空气凝滞。
夜澜看着那团还未完全熄灭的雷光残影，缓缓闭眼。冰雷双脉在体内轮转，压制住因强行中断天机推演而引发的经脉刺痛。他知道，那两种未来并非虚假，而是真实可能发生的分支。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被其束缚。
命运，从来不是用来顺从的。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玉佩上。通道依旧稳定，银光如呼吸起伏。北域的血还在流，但节奏变了——祭坛的震动频率出现了细微错乱，像是某种仪式正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他们等的不是结果。”夜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是我们的反应。”
青蘅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在试探？看我们会救人，还是保界？”
“不止。”夜澜低头，指尖抚过玉佩边缘，触到一块粗糙的布料——是雷嗔留下的发带，沾着血，缠在阵基一角。“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这根线。”
他抬眼看幽瞳：“灵狐蛋和夜鸿煊的共鸣，不是偶然。有人在用血脉做引，试图打通更深的链接。若我们贸然切断，混沌会顺着反噬回来；若不去管，北域就是祭品。”
幽瞳沉默片刻，尾巴轻轻搭上夜澜手腕，传递出一丝暖意。她没说话，但动作已表明立场。
雷嗔咧嘴一笑，重新单膝跪地，掌心再次按入阵眼：“那就别选。我们两个都做。”
“你说什么？”
“杀也救，救也杀。”他眼中雷光跃动，“我们去北域，把人抢回来。但不是带回幻天塔——是在路上，亲手斩了他体内的东西。”
夜澜看着他，许久，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聪明。”雷嗔哼了一声，“只是以前懒得动脑子。”
青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扶着底座勉强撑住身体：“可……破晓盟其他成员呢？若你们行动，消息一旦泄露，整个联盟都会成为靶子。血影门、幽冥殿，甚至玄尘宗……他们会借题发挥，说你们勾结叛族之人。”
这话落下，气氛再度沉重。
夜澜转身，走向孵化池。光茧仍在颤动，裂缝扩大了些许，隐约能看到内部一只小小的爪子抵在壳内，仿佛要破壳而出。
他伸出手，隔着空气虚握。
“破晓盟成立之初，我就说过一句话。”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不是来当盟主的，是来改规则的。”
“从今天起，所有对外通讯切断。北域之事，仅限在场四人知晓。对外宣称我闭关冲击化神，雷嗔随行护法，幽瞳镇守塔心，青蘅调度外围防御。”
“若有质疑……”他顿了顿，“就说命令出自‘夜渊令’。”
雷嗔咧嘴：“这才像话。躲躲藏藏算什么破晓？直接掀桌子才是咱们的风格。”
幽瞳轻轻点头，九尾缓缓收回，但依旧环绕光茧，防止黑气外泄。
青蘅深吸一口气，艰难起身：“我会封锁所有情报节点，启用暗码系统。但……一旦你们踏入北域，就再无退路。他们一定会设伏。”
“我知道。”夜澜望着玉佩，“所以我不会走正门。”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晶片——正是风无垢遗留的第四片古图核心。他将其嵌入玉佩侧面的小槽，瞬间，整块玉佩光芒大盛，原本模拟的空间波动开始重构，生成一条极为隐蔽的次级通道。
“这不是直连北域宗祠。”他说，“是通向寒渊旧址，距离最近，且常年被极寒雾气遮蔽，不易察觉。”
雷嗔咧嘴：“正好，我还没去过寒渊底下看看，当年你掉下去的地方是个啥样。”
夜澜没接话，只是将染血的发带拾起，递给幽瞳：“收好。”
幽瞳接过，默默缠在手腕上，银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青蘅忽然低呼一声：“祭坛……第五阵眼启动了！他们开始注入魂魄之力，速度在加快！最多只剩六个时辰！”
夜澜点头，走到阵基中央，右手按上玉佩。
“准备启程。”
雷嗔站起，雷翼微张，掌心血痕未干，却已蓄势待发。
幽瞳最后一道月神之力注入光茧，确保灵狐蛋暂时无法与外界共振。
就在这一刻，蛋壳上的暗金纹路突然亮起，与北域方向同步跳动，频率一致，如同心跳。
夜澜的手停在半空。
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记忆深处的一段低语——三百年前，寒渊之下，母亲穿着月白衣裙，站在裂缝前，轻声说：“若有一天他归来，请代我说一句……对不起。”
玉佩嗡鸣加剧，通道即将贯通。
雷嗔握紧骨鞭，低吼：“主人！”
夜澜收回手，转身，目光扫过三人。
“记住，此行目标只有一个——带回夜鸿煊，但必须在他彻底失控前，斩断混沌根源。”
他再次伸手，按向玉佩。
银光暴涨，空间扭曲，次级通道彻底激活。
幽瞳的尾巴突然抽搐了一下，光茧裂缝中，一滴透明液体缓缓滑落，砸在池边石面上，发出轻微声响。
那滴泪，映出了北域废墟中，夜鸿煊睁开的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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