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滑落，滴在古图边缘，晕开一圈暗红。夜澜没停步，指尖一震，将那卷青铜石板收入幻天塔第三层，识海中传来器灵低鸣，像是某种预兆被唤醒。
雷嗔踉跄跟上，骨鞭拖地，电弧断续跳跃。他喘得厉害，肩颈处的裂痕已经蔓延到耳后，蛟鳞泛着灰败色泽。通道入口就在前方三步，光影流转如水，可身后轰鸣骤起——地面炸裂，黑潮翻涌，无数蛊虫自缝隙爬出，甲壳摩擦声密集如雨，眨眼间便扑至脚边。
“走！”夜澜低喝，转身时衣摆自动延展，墨色云纹凝成阵图屏障，挡住第一波冲击。
雷嗔咬牙，雷翼勉强张开，第九道紫雷劈下，炸出短暂空隙。但他清楚，这已是极限。雷灵脉像被锈蚀的锁链，每一次催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两人与蛊潮之间。
铁无锋背对着他们，两米高的身躯如同山岳压地。八柄重锤依次插入地缝，方位精准，构成环形阵列。锤身嗡鸣共振，地面浮现出古老符文——正是夜家铸剑台守卫的最后一式，“八极擎天”。
他没回头，只是抬手按住腰间葫芦。
“你能走？”夜澜声音沙哑。
“我能。”铁无锋嗓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们不能。”
话音未落，葫芦口猛然喷发！炽热岩浆自左眼机械义眼中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墙。火光映照下，他半边脸扭曲变形，义眼内部齿轮疯狂转动，发出刺耳尖鸣。
轰！
火墙升起，前排蛊群瞬间焚化，焦臭弥漫。后续蛊虫仍前赴后继，撞入烈焰中化作飞灰。通道入口前，终于腾出一线生机。
“快进去！”铁无锋吼道，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痛楚。他的双脚已陷入熔岩冷却后的玄铁层，动弹不得。
夜澜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当年铁父叛逃夜家，临终前将半部《器神典》交予他时曾说：“真正的匠人，不是打造兵器的人，而是愿意为兵器献身的人。”
如今，儿子走上了同样的路。
雷嗔急促喘息，想上前搀扶，却被夜澜伸手拦住。他盯着那道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从幻天塔中取出古图，大步走向铁无锋。
“拿着。”他把青铜石板塞进对方手中，“这是你的东西。”
铁无锋一怔，低头看向古图，又抬头看向夜澜，眼神复杂。
“你不该回来。”
“我必须回来。”夜澜声音很轻，“你父亲托付的是我，不是别人。”
铁无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牵动脸上烧伤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却又无比坦然。他缓缓将古图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本残破书册。
《器神典》。
纸页泛黄，边角焦黑，显然经历过战火。当他翻开最后一页时，整本书突然亮起微光，一行小字浮现：
【以身为炉，以骨为砧，铸兵者，终成兵】
光芒扩散，顺着他的手臂渗入体内。肌肉开始硬化，皮肤泛出金属光泽，血管凸起如铜线缠绕。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之锤锻打，逐渐变得沉重、坚固。
“别毁了……匠人的尊严。”他嘶声道，一把推开欲再靠近的夜澜。
蛊虫已逼近火墙边缘，混沌物质腐蚀着岩浆壁垒，裂缝迅速蔓延。一只巨蛊跃起，利爪直扑铁无锋后心！
轰！
一道雷锥疾射而至，将其炸成碎片。是雷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出手。
铁无锋没有回头，只是将《器神典》高高举起，朝着夜澜方向一抛。
书册在空中划出弧线，夜澜伸手接住，指尖触到封皮尚存的余温。
那一刻，他看见铁无锋转过头来，右眼浑浊却清明，嘴角微动，似想说什么，终究未出口。
下一瞬，全身骨骼发出金属咬合的声响。他的身体彻底玄铁化，每一寸肌肤都凝成坚不可摧的合金，连睫毛都变成了银灰色。
八柄重锤共鸣震颤，自动环绕其周，插入地面，形成一座封闭的防御阵眼。整具身躯挺立如碑，正面迎向汹涌而来的蛊潮。
轰隆——！
第一波蛊群撞上玄铁之躯，尽数粉碎。后续攻势接连不断，却无法撼动分毫。那尊雕像屹立不倒，宛如远古战神镇守要道，将死亡之路死死封死。
夜澜跪在地上，一手紧握《器神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面具完好，但眼角有血痕滑落——不是泪，是雷灵脉反噬带来的毛细血管破裂。
他没说话，也没抬头。
雷嗔靠在骨鞭上，单膝跪地，电弧在指尖微闪，像是残存的怒意不肯熄灭。他望着那座由人化成的碑，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通道深处传来钟声，悠远而冰冷，仿佛在催促前行。
夜澜缓缓起身，将《器神典》收入怀中。布料摩擦间，他察觉到书页似乎多了一层隐秘纹路，像是某种嵌套的铭文，尚未激活。
他没多看，只是迈步向前。
一步。
两步。
距光影入口仅三步之遥，他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铁无锋的雕像已被蛊虫包围，黑潮层层叠叠拍打其身，却无法侵蚀分毫。八锤环绕，符文流转，竟隐隐与古图产生共鸣。
就在这一刻，雕像右手指尖忽然抽搐了一下。
那是指向通道深处的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却清晰传递出一个意志——
**去。**
夜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冰雷交替，杀意沉淀。
他抬脚，踏入光影。
雷嗔撑地站起，骨鞭横握，电弧重新缠绕指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默的碑，转身跟上。
通道内光线扭曲，映照两人身影拉长、割裂。墙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像是某种古老机制正在启动。
夜澜行至中途，忽然察觉胸口一烫。
《器神典》在发热。
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但在拐角处悄然伸手入怀，指尖抚过书页背面——那里，一行新浮现的小字正缓缓显现：
【父债子偿，刀归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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