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没停,但她已经不抖了。
脚底的伤口烂得发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把断剑插进雪地当拐杖,拖着身子往前挪。怀里那块玉简贴着胸口,隔着破袄都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像是揣了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
“再烫,老子就拿你烤地瓜。”她咬着后槽牙,声音哑得自己都嫌难听。
东南方向的风越来越腥,混着铁锈和腐草味。远处地平线上浮起一片灰雾,雾里影影绰绰有屋子的轮廓,歪斜的招牌挂着半截布幡,写着“鬼市”两个字,墨迹像是用血画的。
她没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快到入口时,她蹲下身,从雪堆里刨出一把干枯的草叶——迷魂草,古战场边上那种,死了千年的尸体旁边才长。她撕下一块衣角,把草叶碾成粉,塞进袖口。这玩意儿点着了能呛死人,不致命,但够让人瞎一阵。
入口处站着两个守卫,披着油布斗篷,脸藏在帽兜里,手里拎着一盏绿皮灯笼。他们不查路引,只看“活气”。有个流民凑上去,刚开口,守卫抬手一照,灯笼绿光一闪,那人当场抽搐倒地,嘴里冒出黑气。
“死人不让进。”其中一个守卫说,“你呢?还喘气吗?”
她没答话,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掰掉“叶”字一角,混在一堆碎骨片里递过去。
守卫拿钩子翻了翻,抬头看了她一眼:“麻衣换不换?”
“换。”她把骨头全推过去。
守卫扔出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她背过身套上,遮住血衣和掌心剑印。那玉简她贴肉藏着,外头裹了三层布,再压上迷魂草粉。只要不主动催动,它震得再凶,外人也察觉不到。
鬼市里没人吆喝,摊子一个挨着一个,卖的全是死人用的东西:锈刀、断簪、褪色的婚书、装骨灰的陶罐。她路过一个药摊,顺手抓了把火绒塞进袖子,又摸走一包陈年艾粉——这玩意儿遇火就炸烟,比迷魂草猛。
她正要走,头顶的天突然暗了。
不是云,是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活的一样,眨眼就吞了整条街。风停了,连雪都悬在半空不动。所有摊贩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转眼间整条街空了,只剩她一个人站在路中央。
十二道黑影从雾里走出来。
脚步整齐,像一个人在走。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袍,手持青铜罗盘,指针全都指着她心口。为首的那个停下,伸手揭开头罩。
金瞳。
和古战场龙尸一模一样的金色瞳孔,像熔化的铜水灌进眼眶。
“交出剑印。”那人声音像铁片刮锅底,“给你个痛快。”
她没动,也没说话。
掌心剑印开始发烫,但她压住了。她低头,肩膀微微抖,像是吓傻了。其实是在憋笑。
“你们这造型,”她忽然抬头,咧嘴一笑,“是团购的吧?统一金瞳,统一罗盘,连走路都一个模子刻的。你们老大没教你们什么叫个性?”
金瞳首领没理她,抬手一挥。
三把刀同时出鞘,刀尖锁死她退路。
她慢慢举起手,像是要投降。袖口滑下一截玉佩碎片,她捏在指尖,作势要递出去。
“拿着,”她说,“送你当纪念品。”
就在首领伸手的瞬间,她猛地扬袖,迷魂草粉撒向旁边一根火把。
“轰”地一声,火光爆开,浓烟卷着刺鼻药味炸成一团黑雾。她早有准备,闭气低头,抄起火绒就往艾粉上蹭。
又是一声闷响,第二波烟雾炸开,比刚才更浓。
黑袍人被呛得动作一滞,罗盘指针乱转。她趁机往侧边一滚,撞翻两个摊子,钻进一条窄巷。
可刚跑十步,左脚一软,整个人摔在雪地里。
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她想爬,手刚撑地,背后三道寒光已至。
刀未到,风先至。
她没回头,手死死按住掌心,脑子里闪过梦里那个“自己”的话——“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御?”
她没念出口,但掌心金痕微微一热。
就在这时,金属撞击声炸响。
“铛!”
一柄冰刃横空劈来,撞开三把刀。刀锋擦着她耳朵过去,削断几根头发。
她借势翻身滚进货堆夹缝,抬头一看,那人披着斗篷,脸没露,手里握着一柄通体泛寒的短刀,刀身结着霜花。
“谢了。”她低声道。
那人没应,只抬手一甩,冰刃钉在巷口,拦住追兵。
黑袍人围上来,罗盘重新锁定位置。她听见金瞳首领冷哼:“活捉,带回去炼血。”
她咬牙,从怀里摸出玉简,贴在掌心。虽然不能说诀,但能感应。她闭眼,指尖顺着金痕划动,像是在临摹那四个字。
火没来,但掌心热了一下。
够了。
她抓起一把艾粉,往冰刃上一撒,再划燃火绒。
“走你!”
火焰顺着霜气蔓延,冰刃瞬间炸裂,碎冰夹着浓烟冲向黑袍人。趁着混乱,她翻身跃起,冲进后巷。
货堆尽头有道铁门,虚掩着。她撞开门冲进去,反手拉上插销。门外传来撞击声,黑袍人追到了。
她靠在门上喘气,手还在抖。
掌心剑印渐渐冷却,但那股热劲儿还在,像火种埋在灰里。
她低头看袖口,迷魂草粉还剩一点。她捻起一撮,往嘴里送了一点。
苦得她直翻白眼。
“下次得找点甜的。”她嘟囔。
门外,撞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整齐划一,围着铁门转了一圈,然后停下。
她屏住呼吸。
门缝底下,缓缓渗进一道黑雾,像活物般在地上爬行,直奔她脚边。
她没动。
雾停在她破鞋前,顿了顿,忽然缩回。
接着,整片黑雾退去,脚步声远去。
她松了口气,滑坐在地。
怀里玉简不震了,但贴着皮肤的地方,还留着一道烫痕。
她解开衣襟,把玉简掏出来,放在地上。灰褐色的表面,四个字若隐若现:以火御剑。
字迹正在褪色。
她伸手去摸,指尖刚碰上,最后一缕金光熄了。
玉简变回普通石头。
她盯着它,忽然笑了。
“你不让我说,”她低声,“那我就练到不用说。”
她盘腿坐下,把玉简放在膝盖上,双手合拢,掌心贴紧。
门外雪地里,一道脚印从铁门延伸出去,消失在雾中。
最后一道脚印旁,插着半截断刀,刀身覆霜,刃口崩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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