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信任,建立在悬崖边缘,由一根名为“共同威胁”的细线悬挂着。线的一端,是刚刚获知部分骇人真相的“牧羊人”和状态诡异的“旅鸫”;另一端,是自称独立于主流“守夜人”的隐秘观察站“幽影”及其科学官“史学家”。而此刻,一根名为“影卫”的、带着寒意的尖刺,正抵在这根细线上。
“幽影”站为“牧羊人”和“旅鸫”安排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休息舱室。舱室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基础的维生设备和一张固定在地面的医疗床。“旅鸫”被安置在床上,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在站内医疗系统的稳定支持下,显得平稳了许多。他眉心的暗银符号沉寂,皮肤下的光络隐没,仿佛真的只是沉睡。但“牧羊人”无法忘记那短暂的、来自古老意识的“验证”和警告。
“史学家”兑现了他的部分承诺,没有进行侵入式扫描。但他要求进行一次“信息同步”,态度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影卫”这个词,显然触动了“幽影”站某根敏感的神经。
休息舱的门无声滑开,“史学家”的虚拟形象再次出现在墙面的通讯屏上,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
“个体A(‘牧羊人’),我们需要谈谈。时间可能不多了。”他的声音低沉,“你之前提到的‘影卫’……能否详细描述一下,那个意识碎片是如何提及这个词的?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牧羊人”深吸一口气,将“旅鸫”意识碎片中传来的、关于“影卫”在阴影中注视一切的警告复述了一遍,同时紧紧观察着“史学家”的反应。
“史学家”的虚拟形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数据波动般的凝滞,他眼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
“‘影卫’……这是一个在‘守夜人’内部也属于最高机密,甚至可以说是……禁忌的称谓。他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派系,不隶属于议会,也不受常规协议约束。传说中,‘影卫’是‘守夜人’创立初期,由最初的‘守望者’们秘密设立的一支……绝对中立的‘内部监察部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的职责,据说是监视‘守夜人’自身,确保没有任何个体或派系偏离最初的‘守望’誓言,防止‘守夜人’权力腐化或……被外部力量渗透。他们拥有极高的权限,行动完全独立,身份成谜,甚至可能以任何身份潜伏在任何地方。”
“牧羊人”心中一震。内部监察?听起来像是某种制衡机制,但“史学家”的语气却充满了忌惮。
“既然如此,他们应该是维护秩序的力量,为何要警惕?”她追问。
“问题就在于,‘影卫’的评判标准……是绝对的黑箱操作。” “史学家”的虚拟形象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他们认定‘偏离’的标准是什么?无人知晓。历史上,有几个曾被怀疑与‘收割者’有过接触或研究方向触及某些核心禁忌的‘守夜人’高级成员……最终都神秘消失了。官方记录是‘任务殉职’,但私下流传……是与‘影卫’的‘净化’有关。”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旅鸫”,意有所指:“个体b(‘旅鸫’)的存在,他体内复杂的印记融合,以及可能引发的‘循环悖论’……按照某些极端保守的古老协议,很可能就会被‘影卫’判定为……需要被‘净化’的‘不可控变量’。而我们‘幽影’站,因为独立调查这些禁忌领域,本身也可能在‘影卫’的观察名单上。”
一股寒意顺着“牧羊人”的脊椎爬升。刚脱离“记录者”的魔爪,又可能被更神秘、更无情的“自己人”盯上?这所谓的“循环”,到底牵扯了多少可怕的势力?
“你们……有办法应对‘影卫’吗?”她声音干涩地问。
“史学家”摇了摇头,虚拟形象露出一丝苦笑:“‘影卫’的力量和手段超乎想象。我们只能尽量隐蔽,加快研究进度。这也是我急需与你们同步信息的原因。你们在‘回响之庭’究竟发现了什么?那块石碑提到了‘循环’和‘墙’的真相?”
“牧羊人”权衡片刻。石碑的信息太过惊世骇俗,但“史学家”透露的关于“影卫”和“守夜人”内部矛盾的信息,以及“旅鸫”意识碎片对“幽影”站的“有限信任”判断,让她决定透露部分关键信息。
她简略讲述了石碑揭示的内容:“记录者”是“收割者”的帮凶,“寂静之墙”是试验场和诱饵,“彼岸”的挣扎可能在“循环”剧本内,而真正的生路在于找到“第一墙”陨落之地的“初始回响”。
随着她的讲述,“史学家”的虚拟形象表情越来越凝重,甚至出现了几次明显的数据波动,仿佛在极力压制内心的震惊。当听到“墙是诱饵”和“循环剧本”时,他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手势,但随即意识到失态,缓缓放下。
“……这比我们最坏的推测还要……”他喃喃自语,虚拟形象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如果石碑的信息是真的……那意味着我们‘守夜人’数千年的守望,可能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我们守护的‘墙’,可能是‘收割者’圈养我们的牢笼……”
巨大的冲击让这位老科学官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整个休息舱陷入死寂,只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休息舱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并非电力不稳的那种闪烁,而是一种极其短暂、频率奇特的明灭!同时,舱内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微弱声音,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自然的停顿!
“史学家”的虚拟形象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迅速操作着看不见的控制界面,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渗透!来源不明!匹配模式……接近‘影卫’的隐秘扫描特征!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
“什么?!”“牧羊人”瞬间绷紧身体,靠近“旅鸫”的医疗床。
“立刻启动紧急协议!隔离这个舱室!屏蔽所有外部信号!”“史学家”对着空气下令,他的虚拟形象开始变得不稳定,似乎正在全力应对入侵。
然而,已经晚了!
医疗床上,一直昏迷的“旅鸫”,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他眉心的暗银符号爆发出刺目的、充满警告意味的红光!并非之前那种深邃的暗红,而是一种仿佛被入侵、被刺激后产生的、带着痛苦和愤怒的鲜红色!
他双眼猛地睁开,瞳孔中不再是混沌或星空,而是倒映出无数飞速闪过的、如同加密代码般的诡异符号!他的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意义不明的尖啸,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音!
“不!他们在……强行连接……读取……坐标……”“旅鸫”的声音扭曲变形,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抗拒!
“他们在试图远程入侵他的意识!获取石碑的坐标和‘初始回响’的信息!”“史学家”骇然道,虚拟形象剧烈闪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得手!”
“牧羊人”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旅鸫”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微薄的精神力安抚他。但那股无形的入侵力量极其强大,“旅鸫”的挣扎越来越剧烈,眉心的红光几乎要燃烧起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牧羊人”手中的黑色令牌再次变得滚烫!它似乎感知到了“旅鸫”的痛苦和外部意识的入侵,自主地散发出强烈的乳白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攻击性的,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屏障,笼罩住“旅鸫”的头部,试图隔绝那股入侵的意念!
乳白光芒与“旅鸫”眉心的红光激烈冲突,发出滋滋的、仿佛能量摩擦的异响!
“旅鸫”的尖啸声变得更加凄厉,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脑中厮杀!
冲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突然,“旅鸫”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和声音戛然而止。他眉心的红光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眼神中的代码符号也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虚无。他直挺挺地倒回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一切。
与此同时,令牌散发的乳白色屏障也缓缓消散,令牌本身恢复了常温。
舱室的灯光和声音恢复了正常。通讯屏上,“史学家”的虚拟形象稳定下来,但显得异常疲惫和凝重。
“……入侵被暂时击退了……或者说,对方主动中断了连接。”他声音沙哑地说,带着难以置信,“个体b(‘旅鸫’)的意识……在最后关头,似乎启动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自我保护机制,结合令牌的力量,强行切断了连接。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对方很可能已经获取了部分碎片信息。而且,这次入侵证实了‘影卫’确实在 actively monitoring( actively monitoring)我们,甚至可能……就在附近。”
“牧羊人”瘫坐在床边,看着如同死去一般的“旅鸫”,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无力感。敌人的手段远超想象,无所不在。
“史学家”的虚拟形象深深地看着“旅鸫”,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的价值……和危险程度,都远超我们的预估。‘影卫’的介入,意味着局势已经彻底失控。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抬起头,看向“牧羊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幽影’站,前往一个更隐蔽的备用据点。同时……我们需要尝试唤醒他,或者至少,与他体内那个能识别‘影卫’的意识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研究了。”
“唤醒他?可是他的状态……”
“没有可是了。”“史学家”打断她,虚拟形象开始变得模糊,“‘影卫’不会只尝试一次。下一次,可能就不是远程入侵那么简单了。准备转移。五分钟後,会有引导。”
通讯屏熄灭。
“牧羊人”看着昏迷的“旅鸫”,又看了看手中沉默的令牌。刚刚建立起来的短暂安全港,转眼间又成了新的风暴眼。而唤醒“旅鸫”体内那未知的存在,是引来更大的灾难,还是找到唯一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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