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硝烟和雨后的腥气。林薇瘫坐在泥泞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手机屏幕如同地狱的请柬，清晰地显示着他们被锁定的坐标和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蓝色光点。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夜的寂静，如同死神的镰刀正在快速逼近。
RUN！！！
屏幕上的血红色字母刺得她眼睛生疼。
跑？往哪里跑？陈默半昏半醒，她自己也伤痕累累，筋疲力尽。这片开阔的公园角落，根本无处藏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刚刚从坍塌的地下炼狱中爬出，转眼又落入了另一个绝境。陈默的“公司”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无论她逃到哪里，都能瞬间将她锁定。
她下意识地想要扔掉手机，这个致命的追踪器。
但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
一只冰冷、颤抖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陈默！
他不知道何时恢复了一丝意识，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的焦急。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和光点，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气声：
“信号……不是手机……是……是我……”
林薇的血液瞬间冻结！
信号源……是陈默自己？！他的大脑？他体内的植入体？！那个“茧”虽然碎了，但他这个人形“钥匙”本身，依旧在持续不断地发射着某种信号，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指引着猎手前来！
手机只是一个接收和显示的终端！就算扔掉手机，他们也根本无处可逃！
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几乎瘫软在地。
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柱已经能透过稀疏的树林扫射过来！
“看……看那里……”陈默的手指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公园深处一个废弃的、被藤蔓 partially 覆盖的二战时期防空观测所的水泥掩体废墟，“屏蔽……信号……短暂……”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混乱，仿佛这部分知识是从他破碎的记忆深处强行挖掘出来的。
屏蔽？那废墟能屏蔽信号？
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林薇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搀扶起陈默，踉跄着冲向那个黑暗的废墟掩体。掩体入口大半被泥土和杂草堵塞，她奋力扒开一个缺口，将陈默塞了进去，自己也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充斥着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味道，漆黑一片。
几乎在他们躲入的瞬间，数辆黑色的越野车猛地冲入公园，刺眼的车灯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车门打开，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冲锋枪的身影敏捷地跳下车，开始呈战术队形散开搜索。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冷酷，远非普通警察。
林薇紧紧捂住陈默的嘴，两人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搜索队员的脚步声和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掩体外来回扫动，近在咫尺。通讯器里传来冰冷的指令声：
“信号源最后消失点在附近！仔细搜索！每一寸地面都不要放过！”
“发现检修井盖！有近期开启痕迹！”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发现了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外面的搜索极其严密，他们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搜索队员似乎并未立刻发现这个不起眼的掩体入口。陈默的判断似乎起了作用——这个厚重的混凝土结构，或许真的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或衰减他体内发出的特殊信号，让追踪无法精确定位。
但这拖延不了多久。包围圈正在缩小。
就在这时，陈默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眼神再次变得混乱而恐惧。
“声音……又来了……在叫我……”他断断续续地嘶语，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掩体深处更黑暗的角落，“那里……有路……”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堆坍塌的碎石和泥土。
“没有路！陈默！那是幻觉！”她焦急地低声道，试图安抚他。
“不……有……”陈默的眼神固执而迷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必须……去……”
他的力气突然大得惊人，猛地挣脱林薇，朝着那堆碎石爬去！
“陈默！回来！”林薇惊骇地试图拉住他。
就在两人的拉扯中，陈默的手胡乱地推搡着堆叠的碎石——
“咔嚓……轰隆……”
一阵沉闷的响动，那堆碎石竟然向内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更阴冷、带着陈年尘埃的空气从洞中涌出！
这里竟然真的有一条被掩埋的、更古老的通道？！
外面的脚步声和搜索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已经几次扫过掩体入口！
没有选择了！
林薇一咬牙，搀扶着几乎陷入谵妄状态的陈默，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洞口！
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的土坡，两人几乎是滚落了下去，跌入一条狭窄逼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砖石通道。通道显然年代久远，砖壁斑驳，布满苔藓，空气污浊。
就在他们跌入通道的瞬间，掩体入口处传来了搜索队员的声音：
“这里！有入口！”
“发现目标踪迹！请求支援！”
追兵已经发现了！
林薇拖着陈默，在黑暗中拼命向前爬行。通道曲折向下，不知通向何方，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爬了不知多久，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乎被远远甩开了，通道开始变得宽敞一些，地面也变成了水泥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
他们爬出了通道尽头，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但却让林薇目瞪口呆。
他们竟然身处一条宽阔的地下河道的岸边！河道两侧是巨大的水泥涵洞，浑浊的水流缓缓流淌，空气潮湿冰冷。远处涵洞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昏暗的、似乎常年不灭的工业照明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巨大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幽闭空间。
这里是城市地下庞大的排水系统主干道！
而那微弱的、只有陈默能感知到的“召唤”信号，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强了！陈默变得更加焦躁不安，指着水流的下游方向，反复喃喃：“那边……那边……”
与此同时，林薇手中那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屏幕，竟然再次自动亮起！屏幕闪烁了几下，地图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不断跳动的、混乱的、仿佛系统错误般的代码字符，最后定格在一个极其简短的、令人费解的坐标偏移量提示上：
ΔZ: -22.17m
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指向下游方向的箭头。
ΔZ？深度坐标变化？-22.17米？意思是让他们继续向下游走，前往更深的地下？
这手机……到底是谁在控制？是敌是友？这提示是陷阱，还是指引？
林薇看着幽深未知的下游通道，又回头望向来路——那里可能已经被追兵封锁。
她再次站在了抉择的悬崖边。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
“噗通！”
一声轻微的水响从下游方向的黑暗中传来！
不是水流声，更像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紧接着，一盏位于下游远处、本应亮着的工业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熄灭了。黑暗如同有生命般，向下游蔓延了一截。
仿佛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下游活动，并破坏了照明。
林薇的心脏猛地收紧。
陈默似乎也被那声音吸引，暂时停止了呓语，迷茫地望向黑暗。
黑暗中，隐约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金属摩擦的……歌声？
那旋律古怪、断续、走调，像是老旧的发条玩具哼出的童谣，又像是某种非人存在的模仿，在空旷的涵洞里产生诡异的回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歌声飘忽不定，仿佛在靠近，又仿佛在远离。
林薇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恐惧地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在更远处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水面之上，似乎有一个矮小的、轮廓模糊的……人影轮廓，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迅速没入阴影之中。
那是什么？
是幻觉？
是地下流浪者？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诡异的歌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更加清晰、却更加扭曲的调子，再次响起，缓缓地、持续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飘来。
伴随着歌声，还有轻微的、蹚水而来的声音。
第四卷：《雨茧》-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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