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惑地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森比尔斯，对方正用一方浅蓝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想，尊贵的西里斯先生应该还没忘记与女士的约定？我们该走了。”
“你在生气？梅林啊，雷尔三岁以后都不会这样闹脾气了。”
森比尔斯本来只是有些不爽，但是听着西里斯的口吻，却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哥哥，”雷古勒斯轻轻拽了下西里斯的袖口，“妈妈还在长袍店等我们……”
西里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猛地甩开雷古勒斯，转身就走，靴子重重踩在路面上。森比尔斯沉默地跟上，刻意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三人的影子在斜阳下渐次排开——最前面是怒气冲冲的高挑身影，中间是不断回头张望的瘦弱男孩，最后是那个把腰杆挺得笔直的淡金发少年。
当挂着“风雅牌巫师服装店”铜牌的玻璃门被粗暴推开时，门铃发出刺耳的抗议声。
沃尔布加和伊琳娜正凑在一本烫金图册前低声交谈，指尖在某张设计图上轻轻点划。店内的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晕洒在她们精致的侧脸上，映得那些低声的絮语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讨论，两位夫人同时抬头，发现了三人别扭的气氛。沃尔布加挑了挑眉，与伊琳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森迪，来得正好。”伊琳娜抬手，指向图册里展示的一套墨蓝色礼服，“来看看这件喜不喜欢？”
随着她的动作，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店员立刻捧着配套的对应的布料上前。月光般流淌的丝绸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那些繁复的暗纹仿佛会随着角度变换而流动。
“都可以。”森比尔斯的声音平静，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伊琳娜很久没见过这孩子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了，这倒让她觉得有些新鲜。
“我记得给西里斯准备的是一条蓝绿色的礼服，”沃尔布加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敲击着图册边缘，“正好，森迪穿这套墨蓝色的也很相称。”
西里斯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绷直了脊背，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悦。森比尔斯依然沉默，只是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自动卷尺察觉到气氛不对，战战兢兢地绕过他的肩膀，连测量时都比平时轻柔许多，一量完就飞快地蜷缩着逃走了。
魔法的银光在裁剪台上流淌，布料如同被无形的手抚过般自动折叠缝合。不多时，一套做工精良的礼服便静静地躺在天鹅绒托盘上，店员捧着它时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诡异的安静。
“成品直接寄到格里莫广场12号。”伊琳娜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图册，突然用指甲在某处划了道痕迹，“还有，这套把肩带的样式改成这款，我不喜欢原来那种浮夸的设计……这套颜色换成这个……”
终于挑选完，伊琳娜合上图册，与沃尔布加交换了个眼神后，两位夫人起身离开。雷古勒斯左顾右盼，跑过去拉住妈妈的手，跟着走了。
森比尔斯抿唇，看着落地镜里面的自己与西里斯，镜子刚准备夸赞，被森比尔斯的眼神吓住，安静了。还不等他继续看下去，黑发男孩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这个认知让森比尔斯胸口那团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苗“腾”地又窜了起来。他用力扯了扯领结，丝绸布料勒得他喉结生疼。
整个白天，两人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安多米达端着红茶经过走廊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突然变得陌生的“连体婴”，昨天第一次见面还形影不离得让人腻烦，今天却连衣角都不愿碰到一起，真是小孩子。
当时钟的指针快要指向六点时，雷古勒斯悄悄走进房间，看到换好礼服的森比尔斯：“你还在生哥哥的气吗？”
森比尔斯调整袖扣的手指顿了一下。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宝石上流转，却照不进他灰蓝色的眼睛。
雷古勒斯看着对方绷紧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垂下眼睛，声音里带着某种早熟的洞察：“哥哥从来不会先低头的，就连妈妈都不能。”
“如果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么没必要。”
雷古勒斯抿了抿唇，最后只留下一句：“哥哥在楼下沙发上。”就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森比尔斯猛地扯开刚系到一半的领结，丝绸布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不就是个刚认识的朋友，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大的事脾气？森比尔斯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的不高兴，他今天差点找出双面镜去问问爸爸。
楼下隐约传来西里斯哼歌的声音，那副没心没肺的腔调让森比尔斯胸口更堵了。他想起方才母亲掩唇轻笑的模样，耳尖顿时烧了起来——梅林啊，他居然让所有人都看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森比尔斯对着落地镜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仿佛方才那个失控的身影从未存在过。他抚平袖口最后一道褶皱，走下旋转楼梯。
西里斯正懒洋洋地倚在门厅的鎏金立柱旁哼着小调，听到脚步声，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哼歌的调子突然高了半个音阶。
“先生们，都准备好了吗？”安多米达晃了晃手中烫金的请柬——那实际上是个做工精致的门钥匙，银质流苏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森比尔斯径直走向伊琳娜，握住母亲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
“马尔福庄园。”
随着安多米达的声音，森比尔斯感到肚脐后方突然被无形的钩子狠狠拽住。世界在眼前扭曲成色块斑斓的旋涡，橡木地板从脚下消失的瞬间，他听见西里斯发出一声响亮儿口哨。
当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冷冽的夜风裹挟着白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眼前巍峨的铂金色大门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家养小精灵们已经提着魔法灯笼列队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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