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那一声“来吧”,仿佛是一个信号,触动了冥冥中掌管飞升考验的无上法则。
漫天流淌的瑰丽霞光与祥和仙音并未立刻散去,但其核心,那垂落接引之力的源头处,色彩开始悄然转变。七彩祥瑞之光逐渐向内收敛、压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神悸动的深邃的暗金色。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如同整个星域的重量,开始缓缓凝聚,聚焦于云海之巅,那孤身而立的身影之上。
下方青玄门乃至更遥远星域的观礼者,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呼吸一滞,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修为低微者,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跪伏之意,那是生命层次差距过大带来的本能敬畏。喧哗与议论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知道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降临了。
“飞升天劫……开始了。”丹阳子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目光死死盯着天际那不断汇聚的暗金色光芒,眼中充满了担忧。他虽然对林青禾有绝对信心,但飞升天劫乃是宇宙对逆天而行、追求超脱者的最终、也是最残酷的筛选,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大乘巅峰修士,倒在这最后一步,身死道消,万年苦修化为泡影。
林青禾立于原地,身形挺拔如松,青袍在愈发狂暴的无形力场中猎猎作响。他抬头,目光锐利如剑,直接刺入那团正在酝酿恐怖力量的暗金色云团中心。
“第一劫,肉身劫。”
他心念刚动,那暗金色云团猛地一震,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金琉璃质感的雷霆,毫无征兆地劈落!这道雷霆的速度超越了思维,几乎在出现的瞬间,便已临身!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极点的、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嗡鸣”。雷霆并非简单地破坏,而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分解”与“重塑”之力,直接作用在林青禾的肉身最细微的结构之上。
林青禾不闪不避,甚至未曾运转法力护体,而是完全敞开了自身,以纯粹的肉身硬撼!
“嗤嗤嗤——”
他周身毛孔瞬间喷射出细密的电火花,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暗金色的裂纹,仿佛精美的瓷器即将破碎。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那是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又被强行糅合的极致痛苦。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混沌道体自主运转,体内气血如同长江大河般奔腾咆哮,融合了功德金光与混沌之气的生命本源散发出蓬勃生机,疯狂修复着雷劫带来的损伤,并引导着那暗金雷霆的力量,淬炼着肉身的每一处角落。
破坏与重生,在刹那间进行了成千上万次。
数息之后,暗金雷霆力量耗尽,缓缓消散。林青禾体表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新生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金属光泽的质感,仿佛历经千锤百炼的神兵。第一重肉身劫,渡过!
然而,未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天际暗金云团再次翻滚。
“第二劫,法力劫。”
这一次,并非雷霆,而是无声无息降下的、无形无质的“道火”。此火不烧实物,专燃修士苦修积攒的磅礴法力与元婴(元神)本源。
林青禾只觉丹田气海与识海元神同时一热,仿佛被投入了熔炉之中。他苦修数百载,历经奇遇,又得功德灌顶,早已液化、近乎固化的混沌法力,此刻竟开始剧烈沸腾、蒸发!元神亦感到阵阵虚弱,光芒略微黯淡。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虚坐,双手结印,《青禾道典》与混沌之道同时运转到极致。体内那枚已然化作混沌青莲雏形的道种虚影浮现,扎根于沸腾的法力之海与摇曳的元神之光中,散发出清凉而稳固的道韵,强行定住躁动的法力与元神,同时疯狂汲取着外界那因天劫而变得异常活跃的天地灵机,补充着消耗。
道火灼烧,既是劫难,亦是淬炼。在这极致的煅烧下,他法力中的最后一丝驳杂被剔除,变得更加精纯、凝练,与混沌本源的契合度更高。元神也在道火的炙烤下,变得更加凝聚、通透。第二重法力劫,有惊无险,渡过!
紧接着,第三重“神识劫”降临。无形的心念冲击,如同亿万根细针,无视肉身与法力防御,直接刺入识海,攻击神魂本源,制造出种种幻境与心魔,考验道心坚定与否。林青禾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历练与因果梳理中打磨得圆融无瑕,神识更是强大无比,稳守灵台一点清明,任他万般幻象、千种魔头,我自岿然不动,幻象皆如泡影般破灭。
第四重“因果劫”,劫云中映照出他此生所结下的诸多因果。曾救助过的生灵虚影浮现,带来加持与祝福,削弱了部分劫力;而曾斩杀过的敌人、魔物,其残留的怨念与诅咒则被劫云放大,化作狰狞魔头扑来,加重劫难。林青禾心怀坦荡,于劫雷中显现慈悲心与大宏愿,将那些怨念魔头一一度化、消散,自身因果愈发清净。
第五重“空间劫”,周围空间骤然破碎、折叠、碾压,欲将他放逐或撕碎。林青禾对空间法则领悟极深,身形在破碎的空间碎片中自如穿梭,混沌气息弥漫,定住紊乱的空间,甚至反过来引导空间之力淬炼己身。
第六重“时间劫”,时光流速忽快忽慢,加速衰老或者凝滞思维。林青禾紧守元神,感悟自身混沌之道中蕴含的“永恒”与“刹那”真意,任他时光如何扭曲,我道永恒不变,顺利渡过。
第七重“法则劫”,各种天地法则(金木水火土风雷等)显化,化作实质般的攻击,铺天盖地而来。林青禾以混沌衍万法,将种种法则攻击或吞噬、或转化、或抵消,展现出对大道本源极高的掌控力。
第八重“虚无劫”,仿佛坠入绝对虚无,五感尽失,连自身存在都变得模糊,考验对“存在”与“自我”的认知。林青禾于虚无中紧守那一点混沌灵光,明悟“我思故我在,我道即永恒”,成功锚定自我,破开虚无。
连续渡过八重仙劫,林青禾的气息非但没有衰竭,反而在一次次淬炼与对抗中,变得更加深沉、浩瀚、不可测度。但他的神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因为最后,也是最凶险的第九重天劫,正在酝酿。
天际的暗金色云团,此刻已经收缩到仅有百丈方圆,颜色深邃得如同黑洞,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吞噬。一种令万道哀鸣、让众生战栗的毁灭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第九劫,并非针对肉身、法力、神识等某一方面,而是直指修士的“大道根本”与“本心执念”!
“轰隆!!!”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并非来自云团,而是直接响彻在林青禾的道心深处!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道雷”,自那暗金云团中心,亦自他心神本源深处,同时迸发!
此雷,无形无质,却又无所不在。它直接拷问着林青禾毕生所修之“道”!
刹那间,林青禾感觉自己仿佛被剥离了出来,置于一个绝对的“道境”战场。他的混沌生机之道,化作一株摇曳的、承载着无限生机的混沌青莲虚影。而对面的“道雷”,则化作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代表着终极“寂灭”、“终结”、“归墟”的毁灭意志!
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理念,开始了最本质、最凶险的碰撞与交锋!
生机衍化万物,寂灭吞噬一切! 净化驱逐污秽,归墟包容所有! 循环维系平衡,终结带来静止!
不仅仅是大道理念的对抗,这道雷更引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疑虑——
你所追求的生机,可能只是一种徒劳?宇宙终将热寂,一切归于虚无! 你所净化的魔巢,或许本就是宇宙平衡的一部分?你的行为,是否打破了某种冥冥中的规则? 你飞升之后,青田道统真能永昌?你所牵挂的亲人、挚友,终将在漫长岁月中化为黄土,你的守护有何意义? ……
种种直指本心的诘问,伴随着大道层面的疯狂冲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着林青禾的意志。他的混沌青莲虚影在寂灭道雷的冲击下剧烈摇曳,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凋零、崩散。
这是道争!是道心之劫!败者,并非简单的身死,而是自身所持之道的彻底崩塌,是信念的湮灭,比形神俱灭更加可怕!
林青禾的脸色第一次变得苍白,嘴角溢出了一缕淡金色的血液,那是道基受到冲击的迹象。他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与挣扎。
下方所有观礼者,哪怕隔着无尽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源自大道层面的恐怖压迫感,以及林青禾骤然不稳的气息,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青禾!” “盟主!” 无数人失声惊呼。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林青禾那恍惚的眼神,猛地重新聚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他脑海中闪过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闪过那些被他拯救的生灵脸上的笑容,闪过青田山云雾间初生的道种嫩芽,闪过混沌净世时那湮灭魔巢、带来新生的光芒……
他于道心雷光中,挺直了脊梁,那株摇曳的混沌青莲虚影不仅没有崩溃,反而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莲瓣之上,混沌之气、功德金光、众生愿力、乃至他自身不屈的意志,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直面那寂灭道雷的诘问,于雷光中,发出了自己的大道宣言,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响彻在道境战场,也回荡在真实星空之下:
“宇宙热寂,非我道终!刹那芳华,亦为永恒!” “魔非平衡,乃众生之癌!我道所在,便是净土!” “亲友情谊,存在过,便是意义!道统传承,薪火相传,便是永续!” “吾之道,不在掌控,不在永恒,而在——” 他双手虚托,仿佛将自身的一切,将所持之道,将身后万千生灵的期望,尽数融入那最后的呐喊:
“——生生不息!”
“轰!!!”
混沌青莲虚影光华万丈,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或对抗,而是以一种包容、转化、涅盘的姿态,主动迎向了那最终的寂灭道雷!
毁灭与生机,寂灭与创造,在这最后的碰撞中,达到了一个极致的平衡点,然后——
湮灭?或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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