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绚烂的锦缎。林青禾踏着晚霞,回到了丹霞峰。经历外门大比的喧嚣与执事殿前的风波,此刻峰顶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药田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灵草特有的清香随着山风轻轻飘荡。
他一眼便看见,师尊丹阳子正蹲在药田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株叶片呈现奇异金线的“流金草”,眉头微蹙,似乎在琢磨着什么难题,连他走近都未曾察觉。
“师尊。”林青禾收敛气息,上前数步,恭敬行礼。
丹阳子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株灵草上,只是手指轻轻拂过那片金线,随口问道:“事情都了结了?”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却有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是,赌约已了,萧风师兄也已当面交割清楚。”林青禾平静回答,并无丝毫得意。
“嗯。”丹阳子这才缓缓放下那株流金草,拍了拍沾在指尖的些许灵泥,转过身,那双平日里看似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却清亮如泉,上下打量着林青禾,仿佛要将他里外看个通透。“听说你在执事殿前,很是威风?几句话便让戒律堂那老老板都吃了瘪。”
林青禾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和:“弟子不敢称威风,只是依约而行,据理力争罢了。”
“依约而行……据理力争……”丹阳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惊起了远处山林间的几只灵雀,“好!好一个依约而行,好一个据理力争!”
他笑罢,站起身,顺手拎起一直放在田埂上的那个朱红色大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渍,晃了晃酒壶,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小子,知道老夫我这些时日冷眼旁观,最满意你什么吗?”
林青禾微微一愣,他本以为师尊会考较他的剑法进境或是修为提升,没想到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请师尊明示。”
“不是你那融合了五行生克、颇有独到之处的剑法,也不是你能以练气中期修为越阶战胜练气后期的本事。”丹阳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而是你败而不馁,胜而不骄,知进退,明得失的那份心性!”
他踱步到林青禾面前,酒气混合着药草清气扑面而来:“与天枢峰那个叫楚云的小丫头一战,你明知她修为剑法皆在你之上,却依然全力以赴,将自身所学发挥到极致,最后力竭落败,亦能坦然认输,不怨天尤人,此乃明得失!与萧风一战,你扬长避短,以静制动,借助灵田地利,以‘耕耘’之意破其‘狂风’之势,此乃知进退!大比之后,宗门内赞誉四起,你未曾迷失;面对萧风等人的刁难与仇视,你依门规行事,握理在手,点到即止,未曾仗势穷追猛打,此乃胜而不骄!”
丹阳子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语重心长:“修行之路,漫漫长远,灵根天赋、功法机缘固然重要,但心性,才是决定一个修士最终能走多远的关键所在!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就是过不了‘得意忘形’或‘一蹶不振’这两关,最终要么泯然众人,要么半途夭折,身死道消!你能有此心性,比为师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一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林青禾心头。他原本因连续获胜和解决麻烦而隐隐有些浮动的心绪,彻底沉淀下来。他深深一揖,神色肃然:“师尊教诲,字字珠玑,弟子必谨记于心,时时自省。”
丹阳子见他听进去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股严肃的气息瞬间消散,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打着哈欠道:“行了,外门大比这档子事儿总算翻篇了,风头你也出够了,该收收心,静下来好好修炼了。真传弟子这名头听着风光,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宗门里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这个位置呢。修为,才是根本。”
“弟子明白。”林青禾郑重点头。
“去吧,”丹阳子挥了挥手,重新蹲回药田边,拿起那株流金草,背对着他说道,“先去宗门藏经阁,把那《青玄诀》的筑基篇领了,好生参悟。你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需得尽快提升上来,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是,弟子告退。”
林青禾再次行礼,而后转身,步履沉稳地朝着自己在半山腰的洞府走去。
丹阳子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弟子消失在暮色山林间的背影,眯着眼睛,又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任由清冽的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淌下,低声喃喃自语:“五行灵根……初具雏形的守护剑意……不骄不躁的心性……嘿,有点意思。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在这条道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夜色渐渐笼罩丹霞峰,唯有药田中的点点灵光,与老人眼中闪烁的微光,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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