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卿的警告如同一声惊雷，让张衍志彻底警醒。
对方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狠辣卑劣。
他不敢怠慢，回到宿舍后，立刻将王圆、高肃、赵健三人聚到一起，将白玉卿所言及后巷所见尽数告知，唯独隐去了白玉卿的身份和具体出手细节，只说是偶遇神秘人相助并示警。
“什么？！买凶杀人？！他们敢！”王圆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脸色发白。
高肃亦是面色凝重：“若真如此，这已非科举之争，而是你死我活的仇杀！衍志，此事非同小可！”
赵健毕竟年长些，阅历较多，沉声道：“漕帮那些人，多是亡命之徒，拿钱办事，不讲规矩。他们若真想动手，防不胜防。衍志，你这几日绝不可单独外出，饮食起居务必万分小心！”
张衍志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三位挚友，心中暖流涌动，沉声道：“我晓得厉害。故而请诸位兄弟前来，一是提醒大家也要小心，恐我牵连诸位；二是需商议个应对之策。”
“说的什么话！我们岂是怕事之人！”王圆立刻嚷道，“有什么章程，衍志你尽管说！”
高肃沉吟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我们在明，敌在暗。首要之务，是加强戒备。书院内相对安全，但食堂人多手杂，难保万一。不如我们轮流去打饭，互相留意可疑之人。饮水也需注意，最好只喝自己烧开的水。”
赵健补充道：“我认识书院管采买的执事，可暗中打探近日是否有生面孔在厨房帮工，或是有异常物资采买。”
“好！”
张衍志肯定他们的建议，“便有劳赵兄打探，高兄负责留意食堂动向。至于我……”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若想在饮食上做文章，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衍志，你欲何为？”高肃察觉他话中有话。
“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张衍志缓缓道，“他们既想让我‘意外’身亡，或是无法参加岁考，那总得有机会下手。从明日起，我便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饮食需格外清淡，甚至会单独从外面买些粥食回来。”
王圆急道：“这太危险了！万一……”
“无妨。”张衍志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自有准备。韩教头那里，有一些军中验毒辨药的法子，寻常毒物瞒不过去。而且……”他顿了顿，“我也并非全无反击之力。”
他并未明言，但心中已有了计较。韩教头所授，不止是箭术，更有在恶劣环境中生存的警觉与手段。而白玉卿留下的“济世堂”这条线，或许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计议已定，几人便分头行动。
次日，张衍志果然告假，未去斋舍上课，只在宿舍“静养”。消息很快传开，那李茂在诗社中听闻，脸上不禁露出得意而又阴狠的笑容。
中午时分，王圆小心翼翼地从食堂打回一份清粥小菜，高肃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回到宿舍，张衍志并未立刻食用，而是取出韩教头给的一枚银针和一小包特制的药粉。他将银针插入粥中，片刻取出，针尖并未变黑。但他并未放松，又取少许粥液，混入那白色药粉，仔细观察其颜色变化。
“如何？”王圆紧张地问。
张衍志摇了摇头：“银针试不出的毒物不少，这药粉是测某些阴损药物的，目前看也无反应。”他并未完全放心，依旧只吃了少许自备的干粮。
接连两日，风平浪静。张衍志的“病”似乎并无起色，依旧深居简出。
第三日傍晚，一个面生的小厮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宿舍外，声称是城东“回味斋”的伙计，受一位姓沈的公子所托，给张案首送来养身的药膳粥。
“沈公子？哪个沈公子？”王圆拦在门口，警惕地问。
“就是弘文书院的沈墨沈公子啊。”小厮赔笑道，“沈公子说张案首身体不适，特命小店熬了这参芪鹤鹑粥，聊表心意。”
王圆回头看向宿舍内的张衍志。张衍志目光微闪，沈墨确实可能如此做，但这小厮来得突兀，他心中警铃微作。他对王圆使了个眼色。
王圆会意，接过食盒，道：“有劳了，替我多谢沈兄。”却并未立刻放那小厮离开，而是借口询问粥的熬法，与他攀谈起来。
宿舍内，张衍志迅速打开食盒，浓郁的粥香扑鼻而来。他依旧先用银针试探，无恙。再用那特制药粉测试，依旧没有明显变色。但他总觉得有一丝极淡的、不同于食材的异样气味。他想起韩教头曾说，有些高明毒物，剂量极微，或是几种无毒之物相遇后才生成剧毒，寻常手段难以察觉。
他心念一动，取来一根干净的鸟羽，蘸了点粥水，悄悄走到窗边，将羽毛伸向窗外一盆半枯的茉莉花。不过片刻，那本就萎靡的茉莉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发黑！
张衍志瞳孔骤缩！果然有毒！而且是极为隐蔽，针对人体或许发作缓慢，但足以让人在岁考期间精力涣散、甚至昏迷的阴损药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转身对王圆点了点头。
王圆见状，这才打发了那小厮，关上房门，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粥有问题。”张衍志声音冰冷，“毒性不烈，但足以坏我大事。”
高肃和赵健闻声也围了过来，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赵健咬牙切齿。
“现在怎么办？报官？”王圆急道。
“无凭无据，仅凭一盆花，如何报官？”高肃摇头，“那小厮定然早已不知去向，回味斋也必定矢口否认。”
张衍志看着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毒粥，眼神锐利如刀：“他们出手了，便留下了痕迹。这碗粥，便是证据之一。虽然不足以扳倒钱主簿，但至少让我们确认了敌人的存在和手段。”
他看向三位好友，沉声道：“此事暂且按下，我们心中有数即可。他们一击不成，或许还会有后续动作。接下来，我们更要步步为营。这岁考，我不仅要参加，还要堂堂正正地考出个好成绩！让他们所有的算计，都落空！”
他端起那碗粥，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将它缓缓倒入墙角的阴沟。看着那混浊的粥水渗入泥土，他的眼神愈发坚定沉静。
风雨欲来，但他这棵从底层挣扎而出的青松，早已做好了迎击一切霜刀雪剑的准备。暗处的毒影已然浮现，而他手中的锋芒，亦将随之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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