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的私人山顶别墅 —— 与外界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暴、网络狂欢截然不同，这里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宁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墨色天幕下，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被一层薄雾笼罩，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在别墅之外，只留下室内的静谧与暖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混合着一种清冽的、带着若有若无苦涩的草药香气 —— 那是傅景深特意为她准备的外伤药酒，据说用了十几种名贵药材熬制，能快速消肿化瘀。
苏叶靠坐在客厅中央的米白色丝绒沙发上，身上换了一件浅灰色的真丝睡袍，质地柔软亲肤，将她略显单薄的身形衬得愈发纤细。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卸下了晚宴上的精致妆容与凌厉气场，脸色因之前的失血和内力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却更衬得那双眼睛清亮如寒星，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疲惫，却依旧澄澈。
她的手臂和肩颈处几处较深的擦伤与淤青已被妥善处理，贴上了透气的医用敷料，边缘还能看到淡淡的药膏痕迹，那是傅景深亲手为她涂抹的。
傅景深半跪在她面前的羊毛地毯上，姿态放得极低。他手中捏着一根浸了药酒的棉签，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手背上最后一道细小的划痕 —— 那是晚宴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口虽浅，却依旧让他眉头紧锁。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指尖避开伤口边缘的皮肤，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弄疼她。暖色的落地灯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扇形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棉签划过皮肤时极其细微的窸窣声，还有墙上古董挂钟 “滴答” 的走动声，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他处理好最后一点伤口，却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他的指尖微微发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轻轻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 她的手很细，指节分明，掌心还残留着练拳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在他的掌心显得格外脆弱。
长时间的沉默在空气中凝固，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连挂钟的滴答声都仿佛变得刺耳起来。
终于，傅景深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入苏叶的眼中。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掌控商业帝国的深沉冷静，也没有了宴会中的从容戒备，而是充满了后怕、恐慌，以及一种近乎破碎的痛楚，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疼吗？”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叶微微摇头，试图轻轻抽回手 —— 她不习惯这样过于亲密的触碰，也不想让他继续沉浸在担忧中。但他却握得更紧，指尖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只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淡化一切，就像过去无数次独自面对危险时那样。
“小伤…” 傅景深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骤然翻起巨浪，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声音也随之拔高了几分，“每一次！你总说只是小伤！汽车炸弹是小伤吗？当街刺杀是小伤吗？宴会枪战里，子弹擦着你耳边飞过，也是小伤吗？！”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跳动，那双总是深邃沉稳的眼眸此刻红得吓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苏叶的身影，也倒映着他几乎要被恐惧淹没的模样 —— 他不敢想象，万一哪一次，子弹没有擦过，刀没有避开，她会变成什么样。
傅景深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毁灭性后怕强行压下去。但他握着苏叶的手却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苏叶，”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热而专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碾磨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郑重，“我不能再看着你一次次陷入危险，却只能站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你？不管是调动景晟所有的安保力量，还是把整个情报网络都交给你，只要能让你安全，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那是属于傅景深的脆弱 ——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无败绩的男人，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一面，唯独对她。
傅景深微微前倾身体，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膝盖几乎碰到她的裙摆。他的目光牢牢锁死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闪躲，也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
“或者，”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如同烙印般砸落在寂静的空气里，“让我站在你身边。不是以景晟总裁、合作伙伴的身份，也不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身份。”
“让我以… 你的男人的身份，和你一起面对。”
“所有的危险，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一切。”
空气彻底凝固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彩色的光透过落地窗，映照着傅景深无比认真的脸庞，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 他赌上了自己所有的骄傲与防备，只为求一个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没有暧昧的试探，没有委婉的周旋，也没有商业场上的利益权衡。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恐惧、最深的渴望，以及最郑重的承诺，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摊开在苏叶面前，像一个交出所有底牌的赌徒，等待着她的判决。
他把最终的选择权，彻底交给了她。
苏叶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要灼伤人的真诚与痛楚，看着他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他放下所有身段与骄傲、只为靠近她的模样。
一直以来，她的心就像一块冰封的湖面，习惯了独自承受风雨，独自面对危险，从不敢奢望有人能与她并肩。可此刻，傅景深的告白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落在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冰裂声 —— 那层坚硬的外壳，正在一点点松动。
苏叶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但这一次，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再试图抽回手。她的指尖轻轻动了动，没有抗拒他的触碰，反而微微回握了一下 ——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微光，照亮了傅景深眼中的希望。
无声的默许，在两人的目光交汇中悄然流淌。
坚冰，终见裂痕。
（第八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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