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的苏醒,如同在沉寂的听松居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而筱筱,无疑是其中最活跃、最荡漾的那一圈波纹。
清玄道长每日的针灸与“青木回春诀”滋养依旧雷打不动,雪棠的身体状况在稳步恢复。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四肢软绵无力,连长时间坐着都分外吃力,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一日比一日清明,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而这,无疑极大地助长了筱筱的“气焰”。
自从雪棠允许了她那一声声“老婆”的称呼,并且默许了她靠近与依赖之后,筱筱就如同被打开了某种奇妙的开关,将“殷勤”二字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可以说,有点“变本加厉”的趋势。
“老婆!喝药啦!温温的,刚好入口!”清玄道长刚把调配好的药汁留下,筱筱就立刻像捧着圣旨一样端到床边,小脸上是毫不掺假的紧张,仿佛雪棠喝的不是调理身体的药,而是琼浆玉液。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着小勺,轻轻吹着气,递到雪棠唇边,大眼睛眨巴着,满是期待,“啊——张嘴,老婆乖,喝完就不苦了,我给你准备了糖霜梅子!”
雪棠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又哄小孩般的架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却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苦涩的药汁弥漫口腔,她微微蹙眉。
“是不是很苦?快!梅子!”筱筱立刻放下碗,手忙脚乱地从小碟子里拈起一颗裹着厚厚糖霜的梅子,不由分说就往雪棠嘴里塞。
雪棠含着酸酸甜甜的梅子,看着筱筱小脸上那副“看吧我多贴心”的得意表情,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伺候人的本事没见多长进,投喂的劲头倒是十足。
不止是喝药。
“老婆!该翻身啦!清玄道长说了,要勤翻身防褥疮!”每隔一段时间,筱筱就准时出现,根本不给雪棠反驳的机会,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肩膀和腰,用尽全身力气(虽然对雪棠来说力道依旧轻柔得像羽毛),帮她缓慢地挪动身体。每次翻身,雪棠都感觉自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被摆弄,筱筱那专注又紧张的小表情,让她连抗议的话都说不出口。
“老婆!该按摩啦!道长说多按摩促进血液循环!”筱筱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学着清玄道长的手法,在雪棠的四肢上认真地按压着穴位。她的力道时轻时重,位置也时常偏离,按得雪棠有些地方酸麻,有些地方又痒得想笑。
“老婆!看!今天的云彩好漂亮!像不像一只胖兔子?”即使雪棠只能虚弱地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望着窗外发呆,筱筱也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指着变幻的云朵,叽叽喳喳地描绘着她看到的奇妙景象,试图给雪棠解闷。
最让雪棠感到“困扰”的,是筱筱对她“行动自由”的严苛管制。
“老婆!不许下床!”雪棠只不过尝试着想活动一下僵硬的双脚,脚尖刚刚探出被子边缘,就被眼尖的筱筱一声惊叫扑过来按住,小脸上写满了“如临大敌”,“清玄道长说了!你现在骨头还没完全长好!筋脉也脆弱!绝对!绝对!不能下床!万一摔着怎么办?!你想再躺一个月吗?”
雪棠看着自己那仅仅只是想动一动脚趾头就被按得死死的脚踝,再看看筱筱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动动脚趾…”声音依旧带着初醒的沙哑和虚弱。
“动脚趾也不行!”筱筱立刻否决,把她的脚塞回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脚趾尖尖,“万一牵扯到脊柱神经怎么办?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懂不懂?躺好!乖乖躺好!”
雪棠:“……”她堂堂当代最强灵媒(虽然就剩下她一个了),曾经挥剑斩妖如砍瓜切菜的存在(小鬼),如今竟沦落到连动个脚趾头都要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严令禁止的地步?
然而,看着筱筱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后怕,所有的无奈都被一种酸软的暖意取代。她知道,这小丫头是被自己吓坏了。这份近乎霸道的“管制”,是她宣泄不安、确认自己存在的方式。
于是,雪棠只得认命地躺好,当起了“瓷娃娃”。
而筱筱,似乎觉得光是这样照料还不够。她仿佛急于填补这一个月来的“亏欠”和“空白”,行为模式开始朝着一种让雪棠啼笑皆非的方向发展。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暖洋洋地洒在床边。筱筱刚给雪棠念完一段小说(这次雪棠没再嫌弃她读得难听,只是安静地听着),放下书,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雪棠。
雪棠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假寐的眼:“怎么了?”
筱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只小松鼠般,动作极其轻缓地爬上了病床的边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雪棠受伤的右臂和所有连接管线的地方。她在雪棠身侧空出的位置,找了个小小的角落,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然后,在雪棠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中,筱筱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一点一点地、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小脑袋和上半身,轻轻地挪进了雪棠的怀里。
雪棠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不是排斥,而是…她太虚弱了,筱筱的重量即使再轻,对她此刻的身体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筱筱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那份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筱筱似乎也察觉到了雪棠身体的僵硬,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小脸,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冀,小声问:“老婆…我…我这样靠着你…你会不会不舒服?”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的模样,雪棠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极其缓慢地、有些吃力地抬起还能动的左臂,绕过筱筱的后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算是默许了她的“入侵”。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得到许可的小丫头立刻像被注入了活力,满足地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小脸贴在雪棠胸口略下方(避开伤口),能清晰地听到雪棠平稳却依旧有些无力的心跳声。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阳光流淌的声音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筱筱窝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她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微微仰起小脸,正好对上雪棠低头看她的目光。
雪棠的眼神带着初醒的疲倦,却也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和对怀中人的温柔。筱筱被她看得心头一热,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捏了捏雪棠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冰凉纤细的手指——那曾经能握紧雪鸢剑、斩破黑暗的手指,此刻却软绵无力。然后,筱筱做了一个让雪棠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抓住雪棠的手,牵引着,缓缓放到了自己软乎乎、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上。
“老婆…”筱筱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撒娇的鼻音,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雪棠,“你…你想不想捏捏我的脸?”
雪棠愣住了。手指触碰到那温热细腻的脸颊肌肤,带着少女特有的弹性。她看着筱筱那双写满“求欺负”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筱筱见雪棠没动作,以为她还在虚弱没力气,又主动地、轻轻地用脸蛋蹭了蹭雪棠的手掌心,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捏嘛捏嘛…以前…以前你也总喜欢捏我的脸的…还有…唔…”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下去,小脸微微泛红,“还有我肚子上的软肉…还有手…”
她越说声音越小,耳根都染上了粉色,但眼神里的期待却一点没少:“我现在…都给你捏…你想捏哪里都可以…我保证不躲!”说完,她还努力把小脸往前凑了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雪棠看着怀里这小丫头红着小脸、闭着眼睛、主动送上“软肉”求捏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好笑,有点无奈,有点心疼,更多的是一种被她这份笨拙又直白的“讨好”深深击中的酸软。
这小笨蛋…是以为自己昏迷太久,忘了怎么“欺负”她了吗?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确认自己“回来了”?确认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她任性撒娇?
雪棠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感受着掌心下那份真实的、充满活力的温热。她确实没什么力气,连抬起手都费力,更别说“捏”了。但她看着筱筱那副闭着眼睛、紧张又期待的小模样,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
她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曲起食指和中指,用指节的侧面,在筱筱那软乎乎的脸颊上,极其缓慢地…蹭了一下。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触感。
但筱筱却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糖果!
“老婆!你捏我啦!”她兴奋地小声欢呼,小脸又主动蹭了上来,“再蹭一下!再蹭一下好不好?”
雪棠看着她这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触碰就雀跃不已的样子,心中那片因为锋芒枯竭而带来的阴霾,仿佛被这纯粹的光芒驱散了许多。她再次尝试着,更加努力地动了动手指,在那温热的脸颊上,又轻轻地蹭了一下。
这一次,动作似乎比刚才有力了一点点。
筱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咪,重新窝回雪棠怀里,小声嘟囔着:“老婆,等你好了…你要多捏捏…把欠的都补回来…”
雪棠听着她这“不平等条约”,苍白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而无奈、却又无比宠溺的弧度。她收紧了一点搭在筱筱肩上的手臂,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好…”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也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都…补回来…”只要这温热的小东西还在,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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