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将洞穴入口映得一片血红,杂乱的脚步声与兵刃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迅速逼近。“被发现了!”谢知玄低喝一声,猛地将云曦拉至身后,自己则挡在通道与石室之间那最狭窄的咽喉位置。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扣住几枚乌黑的药丸,眼神冷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云曦与他背脊相贴,能感受到他单薄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破军枪瞬间组装完毕,冰冷的枪锋直指洞口,她沉声道:“看来,只能杀出去了。”
“不必硬拼。”谢知玄声音极低,语速飞快,“我观察过,此洞并非绝路,后方岩壁有微弱气流,必有裂隙通往他处。我来阻敌,殿下寻路!”话音未落,第一批黑衣守卫已吼叫着冲入狭窄通道。谢知玄手腕一抖,药丸掷出,在通道中炸开浓密的白雾,伴随着刺鼻的辛辣气味,冲在前面的守卫顿时发出凄厉惨叫,捂着眼睛倒地翻滚。
云曦毫不迟疑,立刻转身探查石室后方。指尖划过冰冷潮湿的岩壁,果然在藤蔓与乱石遮掩下,触到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确有凉风丝丝渗入!“这里!”她低呼。与此同时,谢知玄且战且退,已退入石室,更多的守卫正试图冲破药雾封锁。他脸色愈发苍白,气息微乱,显然维持这种高强度的阻击对他负荷极大。
“走!”云曦一把拉住谢知玄的手腕,将他率先推向裂缝入口。触手一片冰凉,她心中莫名一紧。谢知玄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惊人:“殿下先请!我断后!”他眼神坚决,不容反驳。时间紧迫,云曦深深看他一眼,不再争执,侧身挤入裂缝。谢知玄紧随其后,在进入前,反手将剩余药粉全部撒向石室入口,延缓追兵。
裂缝内漆黑一片,怪石嶙峋,仅能勉强通行。两人一前一后,艰难跋涉。身后追兵的怒吼与尝试挤入裂缝的嘈杂声不断传来,更有箭矢盲目射入,撞在岩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并有水声传来。出口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接近出口时,谢知玄脚下一个踉跄,闷哼一声,险些摔倒。云曦及时回身扶住,触手却是一片黏腻温热!借着出口透进的微弱天光,她骇然发现,他左侧肩胛处,竟不知何时嵌入半截弩箭箭杆,鲜血已浸透了大片青衫!“你何时中的箭?!”云曦声音发紧。谢知玄勉强站稳,额角冷汗涔涔,却只是摇头:“无妨,皮肉伤……快走。”
冲出裂缝,眼前是鬼哭峡另一段人迹罕至的河岸,天色已近黄昏。顾不得许多,云曦半扶半抱着谢知玄,沿河岸向下游疾行,必须尽快找到隐蔽处处理伤口。谢知玄因失血与疼痛,气息越来越弱,大半重量都压在云曦身上。找到一处被茂密藤萝遮掩的河湾,云曦小心将他安置在干燥处,急切地检查伤口。箭杆入肉颇深,周围皮肉已开始发黑肿胀!“箭上有毒!”云曦心头冰凉。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灭口了。”谢知玄靠在岩壁上,脸色灰败,却仍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试图宽慰她。云曦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别说话!”她抽出随身匕首,在衣襟上割下布条,又取出水囊。“忍着点。”她需立刻为他剜出毒箭,清理伤口。没有麻药,此过程无异于酷刑。谢知玄闭上眼,微微颔首,将一声痛哼死死压在喉间。
当匕首剜开皮肉,黑血涌出时,谢知玄身体剧烈一颤,手指深深抠进身旁的泥土中,却始终未发出一声惨嚎。云曦动作迅速而精准,额角亦渗出细汗。清理完伤口,敷上随身携带的应急金疮药,包扎完毕,她看着谢知玄因极度痛苦而冷汗淋漓、近乎虚脱的模样,心中某根紧绷的弦仿佛骤然断裂。她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动作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谢知玄缓缓睁开眼,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虚弱地笑了笑:“殿下亲手……为我疗伤,知玄……死而无憾了。”云曦心中一痛,斥道:“胡说什么!你若死了,本王找谁下棋去?”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四目相对,劫后余生的庆幸、并肩作战的默契、以及那份早已超越合作者界限的、呼之欲出的情愫,在暮色四合的河湾边无声流淌。
“殿下……”谢知玄低声唤她,声音沙哑却清晰,“鬼哭峡内,私矿与军械仅是冰山一角。我查到,那锦袍男子,是德妃娘家旁支,负责为其暗中敛财、网络亡命。他们与北狄大王子的交易,远不止于此。真正的杀招,恐怕……仍在秋猎。”云曦握紧他的手:“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了。先养好伤,秋猎之事,我们从长计议。”此刻,江山社稷、阴谋诡计似乎都暂时远去,只剩下眼前人的安危最为重要。
夜色彻底笼罩峡谷,河水呜咽。云曦守护在因疲惫和伤痛而昏睡过去的谢知玄身旁,为他拢紧披风。她抬头望向京城方向,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鬼哭峡之行,虽九死一生,却拔除了内奸,寻回了谢知玄,更窥破了德妃势力庞大阴谋的一角。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京城被动接招的昭华公主。
第一缕晨光刺破峡谷上方的迷雾,照亮河湾。云曦轻轻摇醒谢知玄,声音沉稳:“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回京城,回那个权力与阴谋的中心。带着鬼哭峡的秘密,带着彼此交付的信任,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秋猎大典。凤栖梧桐,历经风雨洗礼,羽翼渐丰,终将引颈长鸣,震动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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