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喧嚣的庆祝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约翰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蓝眸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能从中看到过去的倒影。
“训练？”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不……那不是什么训练。”
他的目光失去了焦点，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个他竭力想遗忘，却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的岁月。
“那是一个……铁盒子。”他缓缓说道，“在地下五十层。没有窗户，没有出口，只有四四方方的、冰冷的墙壁。头顶永远只有一盏白炽灯，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描述的场景细致得可怕。
“我记得……三岁？或者更早。从我记事起，就在那里。”约翰的超级大脑让他拥有绝对的记忆能力，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都清晰如昨，“每天，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他们叫我‘样本’，或者‘孩子’，从不叫我的名字。他们用火烤我，记录我能承受的极限温度；用冰裹住我，观察我的新陈代谢；甚至用火药在我身边引爆，测试我的皮肤韧性和内脏抗冲击能力……”
他的语气平静得诡异，但凯莎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而言，这根本不是训练，而是纯粹的解刨与折磨，心理伤害极大。
“那时候……我有一张毯子。”约翰的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人类的脆弱，“蓝色的，上面绣着一艘黄色的小船。那是我唯一的东西。每次……害怕的时候，我就用它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躲起来，谁也找不到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那里有个老实验员，叫克拉维克。有时候，在我疼得受不了，或者害怕得发抖的时候，我会用眼睛看他……我希望他能帮帮我，哪怕只是说一句安慰的话。”约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确实在笑，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在看一个实验仪器是否运转正常。后来，我学会了欺骗自己。我告诉自己，一定是我表现得不够好，不够坚强，所以他才不会怜悯我。只要我变得更强，更完美，他们就会……就会喜欢我了吧？”
这自我安慰的心声，揭示了约翰扭曲性格的根源之一——对认可和爱的极端渴望与扭曲理解。
在约翰被扭曲的时空感中，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眨眼，也可能是许多年”。他被带离了那个铁盒子，被告知了新的身份：一个幸运地在一场农场意外中觉醒超能力的农场主之子。沃特公司的宣传机器开动，媒体们欢呼着，称他为足以替代“士兵男孩”的潜力股，是未来的希望，是人间之神。
人民的欢呼与崇拜，如同毒品，给这个内心缺爱、充满问题的少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微妙满足感。
“我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约翰喃喃道，“打击犯罪，扮演正义，听着人们的欢呼……直到……”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没有再说下去。但凯莎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出现——一个拥有他无法想象潜力、前途似乎无限光明的“凯莎女王”，映照出了他可能已经触及实力天花板的事实。
“我曾疯狂训练，想突破那极限……哪怕只能提升一点点。”约翰抬起头，眼中的脆弱已被熟悉的偏执取代，但深处仍有一丝不甘，“但我还是我！人间之神！未来……总有机会。”
这番内心剖白，让凯莎彻底明白，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内核始终是那个在白炽灯下裹着蓝毯子、渴望一丝温情的小男孩。她前世所知的“剧情”只是表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被残酷塑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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