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商行胡管事留下的那几双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在红草堡外围的阴影里窥探了三天。
疤脸带着两个手下，如同真正的山鬼，昼伏夜出，利用铜鼎山边缘的密林和沟壑隐匿身形，将红草堡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们看到堡墙在号子声中一点点垒高，看到妇孺们在废墟上清理出空地，看到狩猎队每日清晨杀气腾腾地开拔，傍晚又拖着或多或少的猎物归来。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韧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暴富”根源。
疤脸蹲在一棵老槐树虬结的枝桠上，透过浓密的枝叶缝隙，死死盯着堡内那座守卫森严的半地下石屋——库房。
他亲眼看着胡管事交割走的那批普通兽材被搬上骡车，也看到狩猎队每日新猎获的兽肉兽皮被运进去。
但最核心的鬼影豹皮、冰甲犀鳞片和那张刺眼的赤瞳狼王皮，始终不见踪影，显然被严格看守着。
“头儿，这红草堡……看着就是运气好，撞上几头厉害的蛮兽了吧？”一个手下压低声音，有些不耐烦，“林大山那老小子，也就那样，看着力气大点，不像有啥深藏不露的。”
疤脸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堡内每一个角落。他干这行十几年，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红草堡的重建速度，堡民那股子不同于其他废墟村落的精气神，还有林大山父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沉稳……都透着古怪。
机会很快来了。
第四日清晨，林大山父子亲自带着一支约二十人的精锐狩猎队，离开了红草堡。方向，赫然是西边——洪家村所在的位置！疤脸精神一振，立刻带人远远跟上。
铜鼎山西麓的地形比东面更为破碎，密林、溪涧、陡坡交错，追踪难度极大，但疤脸是此中老手，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始终缀在后面。
狩猎队行进速度很快，目标明确。林大山走在最前，开山刀偶尔劈开挡路的藤蔓荆棘，动作大开大合，力量感十足。
疤脸注意到，在一次劈砍一根碗口粗、异常坚韧的“铁线藤”时，林大山的手臂肌肉贲张，皮肤微微泛红，甚至隐约能看到一层灰蒙蒙、略显粗糙的皮膜光泽一闪而逝！
石皮阶！
疤脸瞳孔一缩！他见过石皮阶的武者，正是他们福运商行背后的东家——县城陈氏家族的护卫小头领！那种皮肤在发力时呈现的灰石质感和特有的韧性光泽，他绝不会认错！
“原来如此……”疤脸心中冷笑，之前的疑虑瞬间消散了大半，“玉骨境？呸！吓老子一跳！原来只是个石皮阶的乡下把式！难怪能猎到赤瞳狼王，估计是走了狗屎运，碰上个重伤垂死的，或者用了什么阴损陷阱！”
他再看林自强的表现。林自强身形矫健，动作灵敏，飞镖出手刁钻精准，几次惊走潜伏的毒蛇和低阶蛮兽，展现出牛皮境不俗的实力。
但在疤脸看来，这牛皮境最多也就是中阶水准，配合他爹石皮阶，猎杀鬼影豹、冰甲犀或许勉强，但赤瞳狼王……绝对是运气爆棚！
追踪变得轻松起来。疤脸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把消息传回给胡管事，以及……事后能分到多少好处。
一个石皮阶的老头，一个牛皮阶的小子，带着一群泥腿子猎户，守着那么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这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狩猎队并未在西麓停留太久狩猎，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洪家村。当林大山父子带着队伍翻过一道山梁，看到下方山谷中那片更加破败、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村落废墟时，疤脸彻底失去了兴趣。
“原来是去接亲戚……”他啐了一口，感觉白费功夫，“晦气！走，回去盯着库房！”
疤脸带着手下悄然撤走，自以为摸清了红草堡的“底细”，却不知他看到的“石皮阶”，不过是林大山刻意导演的一场戏。
玉骨小成的强者，控制肌肉皮膜模拟低阶状态，易如反掌。那层灰蒙蒙的“石皮”，不过是玉质内蕴下最粗浅的表象。
洪家村的废墟比红草堡更加凄凉。几乎没有完整的房屋，到处都是大火焚烧后的黑灰和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几十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般蜷缩在几处用破布和树枝勉强搭起的窝棚里。
当看到山梁上出现人影时，他们惊恐地缩成一团，直到看清为首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和熟悉的面容。
“大山！自强！”一个身材敦实、满脸络腮胡、眼神却依旧带着猎户精悍的中年汉子猛地从窝棚里冲出来，正是林自强的舅舅洪石头！
他身后跟着同样憔悴却眼中含泪的洪氏（林自强的舅妈）和几个半大的孩子。
“石头！”林大山快步迎上，重重一拳捶在洪石头肩头，声音带着重逢的激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姐夫！强子！”洪石头虎目含泪，声音哽咽，“姐夫，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掉下悬崖了吗？我姐呢？好，回来了就好……可算等到你们了！村里……就剩这点人了……”他指着身后那些眼神麻木、充满劫后余悸的幸存者，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四五十人。
林自强看着舅舅一家和那些幸存者，心中酸楚。前世今生，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乱世之下，普通人的渺小与挣扎。
“你姐她……什么都别说了！”林大山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带上还能用的东西，跟我们回红草堡！从今以后，红草堡就是你们的家！”
“红草堡？你们堡子……”洪石头有些迟疑，显然也听说了红草堡的惨状。
“放心！”林自强接口，语气充满力量，“堡子毁了，我们正在重建！墙在加高，粮食有了，兵器也有了！去了就有地方住，有饭吃！比窝在这里等死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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