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一夜,雨村下起了今年第一场大雪。吴邪是被冻醒的,窗外的天泛着青白,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他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的,只有残留的一点温度。
披衣出门时,看见张起灵站在院中央,手里握着把扫帚,正慢慢扫开一条通往菜窖的路。雪没到他的膝盖,蓝布衫的肩头落了层白,像裹了层糖霜。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菜窖的门冻住了,去拿斧子。”
吴邪赶紧转身去柴房翻斧子,回来时看见胖子也醒了,正裹着军大衣在廊下蹦跶:“我的个亲娘,这雪下得比长白山的还邪乎!咱的白菜别冻坏了,那可是我跟小哥种了仨月的宝贝!”
三人合力劈开菜窖的冰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张起灵拎着马灯走在前面,光柱扫过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菜和萝卜,还有几坛腌好的辣椒,坛口封着的红布结了层薄冰。“够吃到开春。”他回头说,声音在窖里荡出回音。
胖子摸着个最大的白菜,笑得眼睛眯成缝:“今晚就吃这个!炖粉条,再搁点腊肉,热乎!”
回到屋里时,灶膛已经被张起灵点着了火,铁锅烧得通红。吴邪蹲在灶前添柴,看胖子在案板上切白菜,刀工还是那么“豪放”,白菜帮切得比拳头还大。“你悠着点,”吴邪笑他,“这是炖菜,不是喂猪。”
“懂啥,”胖子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大块吃着才香!想当年在云顶天宫,能有口白菜汤喝就谢天谢地了,哪像现在,挑三拣四的。”
张起灵从炕柜里摸出瓶酒,是去年冬酿的桂花米酒,埋在院角的桂花树下,今天特意挖出来的。酒坛开封时,甜香混着酒香漫出来,胖子立刻凑过去:“好家伙,这味儿!比镇上供销社卖的高粱酒带劲!”
正忙得热火朝天,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大黄狗在篱笆边狂吠。吴邪透过门缝一看,愣住了——雪地里站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背微驼,手里拎着个帆布包,正是很多年没见的潘子。
“潘子?”吴邪拉开门,风雪立刻灌了进来,“你咋来了?”
潘子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沾了雪的胡茬泛着白:“路过,听说你们在这儿‘养老’,来蹭顿饭。”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帆布包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声,“给你们带了点下酒菜。”
胖子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潘子:“你个老东西!多少年没见了?我还以为你在国外发财,把咱哥仨忘了!”
“忘谁也不能忘你们啊,”潘子拍着胖子的背,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小哥,还是老样子。”
张起灵点了点头,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潘子带来的下酒菜是卤猪耳和炸花生,用锡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他说是在镇上买的,听说雨村下大雪,特意绕路过来的。“我现在在云南搞运输,跑这条线顺手,”他喝了口米酒,咂咂嘴,“这酒不错,比当年在墓里喝的劣质白酒强百倍。”
“那是,”胖子往他碗里夹白菜,“咱小哥亲手酿的,放了整整一年,甜得能漱出蜜来。”
话题渐渐扯回当年的事。潘子说,他前阵子去了趟七星鲁王宫旧址,那里已经被圈起来保护了,当年炸开的甬道入口堵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文物保护单位”。“看着挺感慨的,”他灌了口酒,“想当年在里面摸爬滚打,现在成了供人参观的地方,世事难料啊。”
吴邪想起第一次进鲁王宫的场景,想起潘子为了护他被粽子抓伤的后背,想起张起灵手刃血尸时的决绝,忽然觉得像场遥远的梦。“都过去了,”他给潘子续上酒,“现在挺好。”
“是挺好,”潘子看着窗外的雪,“你们仨能在这儿踏实过日子,比啥都强。我前几天碰到陈皮阿四的后人,那小子还问我,知不知道你们在哪儿,想请你们去‘掌眼’,被我骂回去了——咱哥仨,早就不碰那些东西了。”
张起灵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给每个人的碗里添菜,把炖得软烂的粉条往潘子碗里多放了些。潘子看着他,忽然笑了:“小哥,当年你总护着天真,现在还是这样。”
张起灵的嘴角似乎动了动,没接话,只是往吴邪碗里夹了块腊肉。
雪下到半夜还没停,院门外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潘子说他得赶在天亮前出发,不然山路会被封住。吴邪往他包里塞了两坛米酒,还有胖子腌的腊肉:“路上带着,冷了就喝点酒暖暖身子。”
“行,”潘子把包往肩上一甩,“明年开春我还来,到时候给你们带云南的菌子,炖鸡汤喝,鲜掉眉毛。”
送潘子到院门口时,大黄狗已经不叫了,摇着尾巴蹭他的裤腿。潘子摸了摸狗脑袋,忽然回头抱住吴邪:“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小哥和胖子。”
“知道了,”吴邪拍着他的背,“你也注意安全。”
潘子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时,胖子忽然说:“这老东西,还是这么倔,说了留他住一晚,非不听。”
张起灵往雪地里扔了块骨头,大黄狗叼着跑回窝。“他怕耽误我们。”他轻声说。
回到屋里,灶膛里的火还没灭,铁锅上的热气在窗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淌。胖子打着哈欠往炕上躺:“明天得把雪扫了,不然王婶送包子来该滑倒了。”
吴邪和张起灵坐在灶前,看着火苗舔着锅底,沉默了很久。“潘子说的,”吴邪忽然开口,“鲁王宫成了保护单位,挺好的。”
“嗯。”张起灵往灶里添了块柴,火星溅起来,照亮了他眼底的光。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晃眼,吴邪和张起灵在院里扫雪,胖子则在堆雪人,用胡萝卜给雪人安了个长鼻子,还往它脖子上系了条红围巾——是去年秀秀送来的,太长了,没人戴。
王婶踩着雪过来,手里端着个蒸笼:“刚蒸的肉包,给你们暖暖胃。潘子那孩子来了?我早上听老李头说,看见个陌生男人从你家院子里出来。”
“嗯,路过,坐了会儿就走了。”吴邪接过蒸笼,热气烫得指尖发红。
“那孩子不容易,”王婶叹了口气,“当年跟你三叔跑江湖,受了不少罪。现在能安稳跑运输,也算苦尽甘来了。”
吴邪看着远处的雪山,忽然觉得潘子说得对——都过去了。那些墓道里的血与火,那些生死边缘的挣扎,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像这场大雪,落下来,积起来,最后总会被阳光晒化,变成滋养日子的水。
中午吃包子时,胖子忽然指着炕头的酒坛笑:“说真的,潘子这趟来得值,不然咱这好酒还没机会开封呢。”
张起灵往吴邪碗里放了个包子,是他爱吃的猪肉大葱馅。“明年,”他说,“去云南。”
“成啊,”吴邪咬了口包子,热乎的汤汁烫得舌头发麻,“看看潘子,再尝尝他说的菌子,听说有一种叫‘鸡枞’的,比肉还香。”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落在三人的碗上,亮得晃眼。院门外的雪人戴着红围巾,在风里微微摇晃,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日子就这样,有雪,有酒,有故人,有盼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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