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勒住马,看着那山。
他住惯了荒滩和土地庙,见惯了黄沙和破瓦,这山的绿,竟让他心里莫名的静。
他想,在这里住段时间也好。
而且,他也有事情要想。
上次和赵青对阵时,他挥刀,赵青的火球就慢了——不是他的刀快,是那火球好像怕他的刀。
还有之前遇到的阿木,那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怕他这个人,是怕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好像自己准备劈的时候,他们的灵力就会打折扣。
沈夜摸了摸怀里的《归一诀》,那册子沾过他的血,现在颜色暗红,像块浸了血的旧布。
他现在觉得这诀不简单,之前只当是个普通的练武法门,现在看来,或许藏着别的门道。
山上有兽叫,从林子里传出来,“嗷呜”一声,不凶,倒像在打招呼。
沈夜笑了——有兽,就饿不死,还能试试刀。
他催了下马,往山上走。
山路不好走,全是石头和树根,马走得慢,沈夜也不急,一边走一边看,找了个背风的山坳,那里有块大岩石,岩石下面是空的,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他下了马,解下腰间的丑刀。
“噌”的一声,冷光闪过,连周围的风都好像凉了点。
他用刀在岩石上凿,岩石硬,刀却利,没一会儿就把洞口凿大了点,又把旁边的杂草割了,铺在洞里,算是个简易的床。
然后他又在洞旁边找了些树枝,搭了个棚子,棚子不大,刚好能遮住马,又在棚子下面铺了些干草,让马能卧着。
小夜很乖,卧在干草上,看着沈夜忙,时不时甩下尾巴。
忙完时,天已经黑了。
山里的天黑得快,一黑下来,星星就亮了,密密麻麻的。
风里有虫鸣,还有远处的兽叫,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沈夜坐在洞口,屁股底下的干草早被体温焐软,却抵不住石缝里渗出来的凉。
他摸出怀里的《归一诀》,册子边角磨得发毛,暗红血渍在夜里凝着,像块洗不净的旧疤。
手指拂过纸面,字还是那些字,横平竖直,他翻来覆去看了小二十年,每个字都快刻进骨头里,没有任何异常。
“若你真有那么厉害就好了。”沈夜叹口气,声音被山风卷了半道,散在林子里。
其实也该知足。
十四年前的沈夜还是个在荒镇里捡命的货,风餐露宿,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半条命。
自从练了这归一诀,他身上就像裹了层看不见的甲,别说生病,就算受伤了,隔天也能爬起来继续劈东西,而且不论吃啥,都不拉肚子。
前几天和赵青对战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现在依旧生龙活虎。
身体里的股感觉,沈夜总说不清。
到现在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像有把刀藏在骨头里。
有时他蹲在河边擦刀,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会忽然觉得体内有东西在动,顺着血脉流,碰到心口时,会闷得慌,碰到指尖时,指节会发颤。
尤其练归一诀时,挥刀劈向树干,那股东西会跟着刀刃走,刀风越急,它流得越快,到最后,连刀刃上都像裹了层看不见的劲,能把碗口粗的树隔空劈断。
以前在断云镇的时候,隐约听别人说过“内力”,说武林高手能隔空打物,修仙者有灵力,能腾云驾雾,法力无边。
可他体内的这股劲,更像刀,冷的,硬的,只认刀刃,不认别的。
这种情况,沈夜不明白,他文化有限。
山风又吹过来,带着林子里的潮气。
沈夜把册子塞回怀里,摸了摸腰间的丑刀。刀是真丑,刀柄包的红布也破的不像样子。
但这刀沉。
身体的情况沈夜想不通,也睡不着。
他扭头朝一旁说道:“小夜!别跑远。”
沈夜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
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匹乌骓马正低头啃草,黑得发亮的毛在月光下泛着光,四个蹄子却是雪白雪白的,像踩了四块玉。
听见沈夜的话,它抬了抬头,打了个响鼻,算是应了。
至于缰绳沈夜早解了,让它自己溜达吧。
马在,就行。
沈夜站起身,握着那柄裹着红布的刀。
他抬手,挥刀。
没有花哨的招式,就只是劈。
一刀劈下,沈夜皱了皱眉。
体内有东西动了。
不是疼,也不是痒,是一股气。
冷,硬,带着股斩东西的劲。
这股气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走,又绕着胸口转了一圈,最后沉到了肚脐的位置。
沈夜又劈了一刀。
这一次,他感觉的得更清楚了。
那股气随着他的劈砍动,像条小蛇,在他血管里来回钻。
沈夜停了刀,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能感觉到,那股气正往手心聚。还有脚底,也有股热流在转,像有把小刀子在里面藏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夜握着刀,站在月光里。
这气为什么偏偏选手心和脚底?为什么只有劈砍时才肯动?
沈夜把刀放在腿边,摊开右手。
掌心空空的,没有风,没有热,只有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粗糙得像老树皮。他试着用力攥拳,再松开,气没出来;他又踮了踮脚,感受着脚底贴在泥土上的实感,气还是没动静。
沈夜不懂。
沈夜没念过书,也没人教过他什么。他只知道饿了要找吃的,冷了要穿衣服,——这些都是能摸得着、看得见的事,可这“气”,比这山里的雾气还虚。
“得去问问。”
沈夜低声说,声音被风卷着,飘向远处。
他把刀靠在树上,走到小夜身边,摸了摸它的脖子。小夜看见沈夜,就轻轻甩了甩尾巴,往他身边蹭了蹭。
沈夜伸手抱住它的脖子,马毛柔软,带着体温,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你说,外面有人懂这气吗?”
沈夜对着小夜说话,像是问马,又像是问自己。
小夜打了个响鼻,把头靠在沈夜的胳膊上, 没回答。
沈夜就这么站了一会儿,风越来越凉,吹得树叶沙沙响。
沈夜忽然下定了决心——明天就离开这里。
留在山里,自由,安静。
可不懂的还是不懂。
这气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不弄明白,他待不安稳。
继续西行,去大城市!
说不定,那里人能懂他体内的这个“气”是啥。
沈夜摸了摸小夜的耳朵,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洞。
他回到树边,重新拿起刀。
红布裹着刀把,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很稳。
他试着又劈了一刀——朝着空气挥去,刀风划破夜色,“呼”的一声。
果然,气又动了。
这次气从胸口往下,顺着胳膊流到手心,掌心微微发热,像握着一小块炭火;同时脚底也跟着发沉,像有根柱子从脚底扎进地里。
他停下动作,气又慢慢退了回去,藏回身体里,没了踪影。
沈夜皱着眉,他不知道这气是好是坏——说不定是病呢?可要是病,为什么劈刀时会更有力?要是好事,为什么只有劈砍时才动?
这些问题,山里没人能答。
他靠在小夜身边,背对着山洞,望着天上的月亮。
体内的气还在轻轻转,很缓,很轻,像在等着他下次举刀。
想要变强,就没有退路。
留在山里,永远都是那个只会劈刀的人;走出去,说不定能弄明白这气,弄明白自己的身体。
天快亮时,沈夜终于闭了闭眼。
他没回山洞,就靠在小夜身边睡了,手里还攥着那把丑刀。
梦里,他又在劈刀,气顺着手心往下流,流到刀上,刀身突然亮了起来,像烧红的铁——可他刚想细看,梦就醒了。
天边已经泛白,东方的山尖上,有一缕金光冒了出来。
沈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他没去山洞里收拾东西——他没什么好带的,只有那柄刀,还有小夜。
他招呼了声小夜,一起朝着西方走去。
脚步踩在沾着露水的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夜跟在他身后,脚步很稳,没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升了起来,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沈夜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牛肉,咬了一口。肉很香,是那掌柜的给的。
“一直往西走,总能找到懂的人。”
沈夜又说了一句,这次声音比昨晚响了些,风没把话卷走,落在了身边的草叶上。
沈夜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可他知道,得走下去。
走了五天。
此时沈夜牵着小叶,走在山道上。
路比山里的小道好走些,却也颠簸。
沈夜肩上斜挎着那柄刀,红布裹得很紧,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刀把偶尔会碰到他的腰,像在提醒他“我还在”。
这五天里,他没遇见一个人。
白天走在路上,只有风声和小夜的脚步声;晚上就找个山洞或大树下歇脚,生堆火,烤点野味——山里的兔子、野鸡多,沈夜随便就能抓到,饿不着。
有时火光照着小夜的脸,马的眼睛亮晶晶的,再想想体内的气,沈夜又觉得走得值。
第六天中午,沈夜终于遇见了一个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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