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接过箱子，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小陈。”
“不辛苦！团长，恭喜您和嫂子！”小陈憨厚地笑了笑，敬了个礼，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顾辰翊关上门，抱着箱子走回病房。孟淑兰和陆云瑶的目光都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箱子上。
“辰翊，这是？”陆云瑶有些疑惑地问。
顾辰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箱子放在空着的椅子上，找出小刀，仔细地划开封装胶带。打开纸箱，里面是塞得满满的防震泡沫屑，他拨开泡沫，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容——竟是几个亮黄色的铁罐子，罐身上印着外文商标和胖嘟嘟的婴儿图案，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奶瓶和几个橡胶奶嘴。
是奶粉！在这个物资尚且匮乏的年代，这无疑是极其稀罕的金贵东西。
陆云瑶和孟淑兰都愣住了。
“辰翊，你这是……”孟淑兰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婿。她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弄，不仅需要外汇券，还得有特殊的门路。
顾辰翊拿起一罐奶粉，看了看说明，然后转向陆云瑶，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瑶瑶，我咨询过医生了。双胞胎哺乳，对你的身体消耗太大了。你看你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顿了顿，目光里满是心疼和坚决：“我们不能只靠你一个人。从今天起，晚上那一顿，或者你觉得太累的时候，我们就加一顿奶粉。你得好好休息，才能恢复得快。”
陆云瑶怔怔地看着那几罐奶粉，心里五味杂陈。作为母亲，她当然想亲自喂养两个孩子，享受那种亲密的连接。但昨晚夜间的疲惫和疼痛记忆犹新，身体的本能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她没想到，辰翊不仅注意到了，还默默地把事情办得如此周到。
“可是……妈说母乳最好……”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声音有些犹豫。
孟淑兰看着那几罐昂贵的进口奶粉，又看看女儿苍白的脸，心情复杂。她作为产科医生，自然推崇母乳喂养，但她也比谁都清楚女儿此刻的身体状况和双胞胎带来的巨大压力。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辰翊说的……也有道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母乳是好，但你的身体更是根本。要是把你累垮了，两个孩子更没人照顾。混合喂养也好，晚上你能睡个整觉，白天才有精神。”
得到了岳母的认可，顾辰翊心里更有底了。他看向陆云瑶，眼神温柔却坚定：“瑶瑶，听我的，好吗？这不是不爱你和孩子们，恰恰是因为太爱你们，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耗干。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在陆云瑶的心上。她看着丈夫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憔悴倒影，看着他手中那罐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显然费尽周折才弄来的奶粉，鼻腔一酸，眼眶就热了。
他不是嫌弃她奶水可能不够，也不是图省事，他是实实在在地心疼她。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喉间的哽咽，轻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顾辰翊紧绷的下颌线这才松弛下来，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决策。他立刻拿起奶瓶和奶粉罐，像是研究新式装备一样，仔细看着上面的冲泡说明和水温提示。
“妈，这上面说一平勺兑30毫升水，水温要40到50度……”他虚心向岳母请教，“这个度怎么把握？”
孟淑兰凑过去看了看：“家里有温度计最好，没有的话，大概就是滴在手背上感觉温热不烫就行。你先少冲点，试着喂一次看看。”
顾辰翊郑重地点点头，立刻拿着奶瓶和奶粉罐去清洗消毒，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任务。
陆云瑶靠在床头，看着丈夫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小小的洗手池前忙碌，小心翼翼地冲洗、烫煮奶瓶，然后又极其认真地按照比例舀奶粉、试水温、摇晃均匀……她的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熨贴得无比温暖。
他或许做不到像母亲那样经验老道、手法娴熟，但他用他的方式，沉默而坚定地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试图为她挡去所有能挡的风雨。
很快，顾辰翊拿着冲好的半瓶奶走了过来，奶液在玻璃瓶里荡漾着温润的光泽。他试了试温度，确认无误。
正好，予安的小脑袋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嘴巴吧嗒着，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这一次，顾辰翊没有去叫醒刚刚睡着的陆云瑶，而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将奶嘴轻轻凑到予安嘴边。
予安先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很快，奶嘴的触感和奶香吸引了他，他试探性地含住，吮吸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立刻用力地、咕咚咕咚地吸吮起来，吃得格外香甜满足。
顾辰翊屏住呼吸，全身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儿子鼓动着的小腮帮子，看着他因为用力吮吸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种奇妙的、带着点笨拙的成就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疼却无能为力的丈夫，他现在可以直接参与进来，用行动分担妻子的辛劳。
陆云瑶也没有睡，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户，柔和地笼罩着他们父子俩。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在沙盘前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温柔甚至有些僵硬的姿势，抱着他们小小的儿子，专注地喂奶。
这幅画面，奇异地糅合了刚毅与柔软，深深地烙印在了陆云瑶的心里，比她喝下的任何汤药都更能滋养她疲惫的身心。
孟淑兰在一旁看着，眼底也漾开了欣慰的笑意。她原本还有的一丝对奶粉的顾虑，在看到女婿这份用心和女儿终于能得以片刻安歇后，也彻底消散了。
予安很快喝完了小半瓶奶，满足地吐了个奶泡。顾辰翊学着岳母的样子，生涩却小心地将他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打出一个响亮的奶嗝。
他将睡着的儿子放回小床，一抬头，正对上陆云瑶温柔含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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