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洞天的震动愈发狂暴,悬浮的岛屿剧烈摇晃,彩虹光桥寸寸断裂,化为漫天光雨。虚空之中,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缝已然扩张到足以容纳山岳通过,一只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缠绕着毁灭雷霆的巨爪,缓缓从中探出,仅仅是其散发出的威压,就让空间不断塌陷、湮灭!浓郁如墨的魔气如同海啸般倾泻而出,带着腐蚀灵力、混乱心智的可怖力量,修为稍弱的弟子当即面色惨白,呼吸困难,几乎要跪伏在地。
“结周天星斗大阵!”
天黯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瞬间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士气。他身形一闪,已立于最高处,周身寂灭剑意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阵眼核心。无需多言,各峰峰主、长老、精英弟子立刻心领神会,以自身为星辰节点,按照古老相传的方位急速移动。
岁岁手持琉璃长剑,被引导至大阵的中央阵心。她闭上双眼,琉璃剑心与整个大阵产生玄妙共鸣。刹那间,她仿佛化身为宇宙的中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位结阵者身上汇聚而来的、属性各异却同样坚定的磅礴剑意!这些剑意如同百川归海,通过大阵的脉络交织、融合,最终在她头顶上空,编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中央岛屿、由无数璀璨剑光构成的星辰巨网!网线之间,星辉流转,蕴含着封天锁地的无上伟力!
就在大阵即将彻底成型的最后一刹那,被困于阵中的凌风眼中凶光一闪,周身魔气凝聚于一点,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黑线,猛地冲向大阵星光相对薄弱的奎木峰方位,试图在阵法完全闭合前撕开一道口子逃脱!
“他想从奎木峰方位突破!” 岁岁于阵心霍然睁眼,清叱出声!琉璃剑心洞察入微,瞬间看穿了他的意图。
主持奎木峰方位的峰主闻言,毫不迟疑,手中重剑轰然劈出!他身后所有奎木峰弟子剑势随之而动,刚猛无俦的群体剑技“万木争辉”瞬间爆发,无数道青金色的巨大剑罡如同森林崛起,悍然封死了凌风所有前冲的路径!
与此同时,周边其他星位的各峰高手配合默契,剑诀引动,整张周天星斗剑网随之收拢,星光锁链纵横交错,如同天罗地网,彻底断绝了凌风的所有退路,将他死死地禁锢在阵法中央!
“你们困不住我的!魔尊陛下即将降临,你们都要死!都要为我的计划陪葬!” 凌风在剑网中疯狂挣扎,咆哮,魔气不断冲击着星光壁垒,却只是徒劳。
就在这时,那虚空裂缝之后,一个古老、威严、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毁灭意志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拂过每个人的神魂:
“够了,凌风。”
仅仅四个字,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正在维持大阵的各位高手,都感到心神剧烈震颤,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而原本状若疯狂的凌风,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如同被冰水浇头,所有的狂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他立刻停止了挣扎,毫不犹豫地朝着裂缝方向跪伏下去,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一道身影,自那毁灭气息弥漫的裂缝中,缓缓迈步而出。
他看起来与人类男子无异,身着简约的玄色长袍,面容俊美近乎妖异,长发如墨披散。唯有一双眼睛,是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的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深邃得如同能将万物吞噬的宇宙深渊。
他踏足这片悬空岛屿,目光平淡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周天星斗大阵,扫过阵中跪伏的凌风,最终落在阵心的岁岁和主持阵眼的天黯身上。
“本座,魔尊七煞。”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空间的震动与魔气的嘶鸣,“北辰道尊已死,负隅顽抗,还有意义吗?”
岁岁握紧了手中的琉璃长剑,剑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稳住心神。她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声音清越而坚定,响彻阵中:“剑盟子弟,宁死不屈!”
“有骨气。”七煞魔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中带着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可惜,愚蠢。”
他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周天星斗大阵的方向,轻轻向下一按!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整个天地排斥的恐怖力量轰然降临!整个周天星斗大阵剧烈震动,星光构成的巨网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阵中,几位修为仅在元婴初期的弟子当场面色潮红,狂喷鲜血,萎顿倒地,阵法瞬间出现了数处破绽!
天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全力维持着阵眼,低沉道:“他的实力……远超预估。恐怕已触及此界能容纳的极限……”
岁岁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绝望的压力,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大阵之上。她清晰地意识到,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北辰盟主在此,恐怕也难以与这位魔尊正面抗衡。
“师尊,”她以神识传音,声音带着急切,“必须想办法关闭那道裂缝!否则魔族大军一旦降临,我们……乃至整个剑盟,都将万劫不复!”
天黯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在七煞魔尊这如同天威般的压迫下,能够勉强维持大阵不破,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人的力量,想要突破封锁去关闭裂缝,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危急关头——
岁岁怀中,那枚一直安静躺着的盟主令,突然毫无征兆地散发出温热!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金色光柱,自令中冲天而起!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道略显虚幻、却依旧带着北辰道尊那独特威严气息的身影,自光柱中缓缓凝聚、浮现!
“盟主!”
“是盟主!”
惊呼声此起彼伏,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七煞魔尊七煞,那深渊般的眼眸中也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闪过一丝惊疑。
北辰道尊的虚影,先是温和地看了一眼因他出现而泪光闪烁的岁岁,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嘉许与托付。随后,他缓缓转身,面向那气息恐怖的七煞魔尊,虚影虽淡,气势却丝毫不弱:
“魔头,费尽心机,算计万载,你以为……本座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轻易赴死吗?”
七煞魔尊瞳孔微缩,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你……你没死?不可能!本座亲眼看着你魂飞魄散!”
“死?”北辰道尊的虚影发出一声带着讥讽与快意的大笑,“为了引你这藏头露尾之辈真身现身,本座可是连传承万古的钥匙都舍得毁去,费了不小的心思啊!”
他再次看向岁岁,目光灼灼:“孩子,还记得我最后教你的那句话吗?”
岁岁浑身一震,脑海中瞬间清晰地回响起盟主消散前,那无声却重于泰山的唇语——
“毁掉钥匙”!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句示警,一个无奈的抉择,更是一个早已埋下的伏笔,一个行动的信号!盟主早已料到魔尊可能会真身降临,他牺牲自己毁掉钥匙,既是为了破坏魔族的计划,更是为了制造假象,引诱魔尊离开魔界老巢,现身于此!
“就是现在!” 北辰道尊的虚影不再多言,发出一声决绝的长啸,整个虚幻的身影猛然燃烧起来,化作一道最为纯粹、最为炽烈、蕴含着其毕生修为、意志与残存生命本源的金色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岁岁,瞬间融入她的体内!
“呃啊——!”
岁岁只觉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暖如春的磅礴力量,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涌遍她的四肢百骸,充斥她的丹田识海!这股力量与她自身的琉璃剑心、与膝上的琉璃仙剑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铮——!”
琉璃长剑发出了自铸成以来最为清越、最为嘹亮的剑鸣!剑身之上,琉璃光华与北辰道尊所化的金色流光交织融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之盛,甚至暂时驱散了周遭浓郁的魔气,照亮了整个剧烈震动的往生洞天!
岁岁福至心灵,无需任何指引,在那股融合力量的推动下,自然而然地举起了手中的琉璃长剑。
剑心通明状态下,她的“视野”穿透了一切虚妄,清晰地看到了那道巨大虚空裂缝最核心、最本质的所在——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一切光线的、如同针尖般微小的漆黑奇点!那就是维持魔界通道存在的“锚点”,是七煞魔尊力量降临的支点!
汇聚了北辰道尊毕生修为与残魂之力!
汇聚了上古琉璃剑仙的无上传承!
汇聚了周天星斗大阵汇聚的万千剑意!
汇聚了整个天罡剑盟不屈的希望与信念!
这一剑,超越了岁月,超越了光暗,成为了此刻天地间的唯一!
剑光出手,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光的琉璃金色细线,以一种超越时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道虚空裂缝最核心的漆黑奇点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
“咔嚓……轰隆隆隆——!!!”
以那漆黑奇点为中心,整道横贯虚天的巨大裂缝,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开始寸寸崩塌、湮灭!裂缝之后,传来了七煞魔尊一声充满极致暴怒与难以置信的咆哮:
“北辰——!!!”
但那咆哮声迅速被空间崩塌的轰鸣所淹没。恐怖的吸力从崩塌的裂缝中传来,七煞魔尊的身影在愤怒的咆哮中被强行扯回魔界深处。而跪伏在地的凌风,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卷入崩塌的空间乱流之中,瞬间消失不见,生死不明。
当最后一丝空间涟漪平复,魔气消散,往生洞天终于恢复了死寂。只是原本悬浮的岛屿破碎近半,彩虹桥尽数断裂,满目疮痍,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决定此界命运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岁岁虚脱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地喘息着。那一剑,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灵力、心神,乃至生命力。琉璃长剑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静静地躺在她身边。
天黯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几乎软倒的身子,渡过去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心痛与骄傲。
“你做得很好……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然而,岁岁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她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枚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凡玉的盟主令,指尖轻轻拂过上面冰凉的纹路,两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盟主他……”她的声音哽咽,轻得如同耳语,“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为了迷惑魔尊,为了创造那唯一的机会,北辰道尊不仅毁掉了钥匙,牺牲了肉身,最后连这一缕寄托于盟主令中的残魂,也彻底燃烧,化作了那终结一切的一剑。
他真正地、彻底地消散了,为了剑盟的存续,为了这方天地的安宁,献出了自己所能献出的一切。
天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扫过这片残破的洞天,扫过周围劫后余生、却都面带悲戚的众人,最终望向那已然恢复平静、却仿佛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疤的虚空。
浩劫暂平,但逝者已矣,而生者,脚下的路依然漫长。北辰道尊留下的火种与责任,已然传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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