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善后之策初定,暖阁内的气氛却并未松弛。刘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幅巨大的疆域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沿着凉州通往西域的蜿蜒路径滑动。解决了内部治理与兵力安置,一个更为宏大、关乎帝国长远利益的构想,如同破开迷雾的晨光,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凉已定,北疆渐安,内部革新亦在稳步推进……然,帝国之强,非独恃兵甲之利,更需财货流通,商路昌盛。”刘协缓缓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朕方才思及,凉州之定,非止于安内,更在于攘外通商!西域!丝绸之路!此乃沟通东西、辐辏万国之黄金通道,岂能任其因战乱而阻塞,任由盗匪盘踞,胡商裹足?”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过郭嘉、贾诩、鲁肃,以及凝神倾听的诸葛亮。“方才议定凉州兵马,黄忠、马腾各部皆有安排,然则,数万大军屯驻,日常耗费亦是巨大。若能以商补军,则事半功倍!”
刘协不再犹豫,行至地图前,手指重点敦煌,然后一路向东划过,语气斩钉截铁,一道道指令清晰吐出:
“传朕旨意,追加如下——”
“一、敕令凉州牧韦端,上任之后,即刻督办,自敦煌起,直至京兆尹,每隔三十里设一小驿,每隔五十里设一大驿!驿站需毗邻水源,地势开阔,便于识别与守卫。”
他详细阐释驿站的规制:“小驿需有房舍,储清水、备柴薪,可供信使、商户暂歇、停靠、转运。大驿则分设官营、私营两部!官营部分,只需简易房舍,常驻精干兵士三至四人,豢养耐力上佳之河西战马至少两匹,专司传递朝廷紧急军情、诏令,确保讯息往来,畅通无阻!若平日无战报、也可传递家信等,此部分不求奢华,但求迅捷、可靠!”
“大驿私营部分以及小驿,”刘协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经济算计的光芒,“则需建设转运货场、仓廪、客舍、饭肆,规模须足以为往来商旅提供货物囤放、车马维修、人马食宿之便。准许军中伤残退役老兵及其家眷或功勋卓着兵士经营,给予便利。”
“二、此驿站体系,既为朝廷传递讯息,亦为往来商旅服务。私营部分所获收益,朝廷取一成,作为商税,专项用于沿途道路、桥梁及驿站本身的维护、修缮,补贴驻驿兵士。此举,可大幅减轻朝廷维持驿传之负担,甚至能做到以驿养驿,略有盈余!”
“三、敕令丝绸镇守使马腾,除镇守敦煌外,另精选麾下两千熟悉西域地理、骁勇善战之精锐,西出玉门关、阳关,清剿敦煌至西域沿途之马贼匪患,扫除不愿臣服之零星割据势力!着敦煌太守全力协助马腾,在其收复、清理的区域,逐步修复前汉所设之烽燧、驿站旧址,为商道重开奠定基础!”
这一连串的命令,将军事安全与商业通道建设紧密结合,思路之缜密,目标之长远,让殿内几位重臣亦感到耳目一新。
鲁肃眼中精光闪动,率先领会其中深意,抚掌赞道:“陛下此策,一举数得!设立驿站,官营部分专递军情,可使凉州与长安消息往来,朝发夕至,极大增强朝廷对西陲的掌控与反应之速。私营部分,既便利商旅,吸引货殖,其税收又可反哺驿站与道路维护,长久来看,朝廷非但无需持续投入巨资维持驿传,反而能借此生利!更妙者,招募退役老兵及家眷经营,既安置了有功将士,使其生活有着,又能利用其军事素养,协助维护地方治安,增强驿站防御,实乃安边固防之良法!”
诸葛亮清澈的眼眸中更是异彩连连,他一边急速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一边暗自钦佩:“陛下思虑,竟已深远至此!非仅着眼于眼前平乱,更布局于未来数十年之繁荣。驿站之设,看似耗费,实则为帝国铺设了一条输送财富、传递意志的血脉。以商税养驿,以驿站促商,再以商贸之利充盈国库,强兵富民……此等循环,深合《管子》‘仓廪实而知礼节’之义,更兼具《孙子》‘因粮于敌’之妙!亮今日又受教矣。”他看向刘协的目光,充满了对这位年轻帝王战略眼光的由衷叹服。
郭嘉与贾诩相视一眼,亦微微颔首。郭嘉笑道:“陛下此举,不仅解决了驿站维持的消耗难题,更将凉州驻军部分转化为开拓与保障的力量,马腾部西出剿匪,既能练兵,又能实战,更可借此熟悉西域情况,为日后经营铺垫。商路一开,凉州所产之皮革、药材、玉石乃至未来马场之良驹,皆可顺此路东来或西去,朝廷财税必将大增。妙哉!”
刘协见众臣均已理解并赞同,心中甚慰,思路愈发顺畅。
“传糜竺即刻觐见!”
不过多时,皇商糜竺奉召匆匆入殿,恭敬行礼。
刘协看着这位精明干练、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商业奇才,沉声道:“子仲,朝廷欲重开丝绸之路,贯通西域。此乃关乎国计民生之大业,非心腹干才不能胜任。朕封你为‘大汉西域宣慰使’,持汉节,总领首次官方西行商队事宜!”
糜竺闻言,精神大振,深深躬身:“臣,糜竺,领旨!必竭尽全力,以报陛下信重!”
“朕予你调拨蜀锦千匹,精炼雪花盐三千斤,另可从少府库藏中挑选陶瓷、漆器等精美工艺品若干,组成一支规模可观的商队。”刘协详细吩咐,“商队护卫,由丝绸镇守使马腾派遣五百精锐骑兵担任,沿途护送你等安全,直至寻到西域主要邦国如鄯善、于阗、疏勒等地之正式使臣。”
他目光深远地看着糜竺:“汝之任务,首在宣示大汉威仪,传递朕睦邻友好、重开商路之意。其次,探查西域诸国虚实、物产、风情道路,评估其与大汉贸易之潜力。再次,展示我大汉物产之精美,尤其是蜀锦之华美、精盐之纯净,勾起其贸易欲望。最后,尽可能换回西域之良马、玉石、珍稀皮毛、香料等物。此事若成,子仲你当为首功!”
“臣,定不辱使命!”糜竺激动万分,这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将帝国西域战略的重要一环交托于他,荣耀与责任并重。
恰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去年寒冬听闻的奏报——不少贫苦百姓乃至部分戍边士卒因严寒冻病,甚至没能熬过去。此时医疗条件简陋,一场风寒可能便是生死之隔。他猛地忆起一物,那在本朝尚属稀罕观赏之物,在后世却堪称御寒至宝——棉花!此时或称之为“白叠子”、“织贝”等,由西域传入,价比金银,仅供极少数权贵赏玩,并未推广种植。若能寻得大量种子并推广种植……
刘协心潮澎湃,立刻对即将领命的糜竺补充道:“且慢,子仲,朕还有一事,关乎民生根本,至关重要!”
众人见皇帝神色凝重,皆屏息凝听。
刘协沉声道:“朕听闻西域乃至更西之地,有一种植物,其果实绽开后如同洁白絮团,轻柔保暖,或被称为‘白叠子’、‘织贝’(注:汉代对棉花的可能称谓)。此物若能大量种植,取其絮填充衣被,御寒之效远胜芦花、柳絮乃至寻常麻布!去岁寒冬,百姓冻毙者众,朕心实恻。若此物能推广于天下,则万民可免多少寒冻之苦?戍边将士亦可添一份温暖保障!”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糜竺:“子仲,你此行西域,除商贸宣慰外,务必多加留意,千方百计为朕寻得此‘白叠子’之种!越多越好!若能寻得熟悉其种植、纺织之匠人农户,不惜重金,务必延请至大汉!此外,西域诸国若有其他高产、耐寒、耐旱之作物种子,如可作粮蔬之用者,也尽可能搜集携带回来。此事若成,其功足矣载入史册,青史留名于万世!”
糜竺闻言,神色一凛,深刻体会到天子对此事的重视。他郑重应道:“陛下仁德,心系万民冷暖!臣谨记在心,必倾尽全力,搜寻此等物种与匠人,不负陛下所托!
最后,刘协对即将拟定的诏书补充了关键一条:“传旨马腾,出敦煌郡之后,于西域境内,准许其因地制宜,自行规划、建设驿站!形制可参照国内大驿,亦分官私营。所获利润,朝廷同样只收取一成赋税,用于补充其军资及驿站维护。然,所有货品定价,必须报备敦煌郡及凉州牧府核准,严禁强买强卖,盘剥商旅,务使往来胡商感念天朝仁德,自愿来朝!若有违逆,损我大汉声誉者,严惩不贷!”
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指令,构建了一个从长安直达西域,集军事通讯、商贸流通、财税增收、疆域巩固于一体的庞大网络。
虽然收缴了马腾的部分士兵,但让其子侄领兵,且又给了敦煌至西域的驿站自主权,收益可观,且敦煌至西域沿途匪患丛生,有这么一个杀神负责经营,也可省去朝廷需派遣护卫常年于官道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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