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八百里加急,如同撕裂秋日晴空的惊雷,先后砸向了兖州、青州与徐州。
兖州,昌邑。
老将朱儁展开密旨,只扫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他久经沙场,如何看不出这旨意背后蕴含的惊涛骇浪与无奈决断?二袁联手,南北夹击,目标直指徐州命脉!陛下这是要壮士断腕,以空间换时间,保全精锐,以待来年。
“传令!”朱儁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铿锵,瞬间驱散了府内因丰收季而残留的些许松懈,“济北、山阳、东平三郡所有驻军,即刻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加固城防,多备滚木礌石,深挖壕沟!所有斥候前出五十里,严密监控冀州、青州方向任何异动!各郡粮仓,由军中司马直接接管,没有本将军手令,一粒米也不得擅自调动!”
他没有选择主动出击去策应徐州,陛下的旨意很明确——“坚守待援,不得浪战”。他的任务,是守住兖州这道屏障,确保朝廷在中原的核心之地不失,成为关羽、陶谦等人撤退下来后可以依托的坚固后方。
整个兖州,随着朱儁一道道沉稳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开始绷紧肌肉,利爪深抠入土,死死盯住了北面和东面潜在的威胁。
青州,北海剧县。
关羽接到圣旨时,正是黄昏。残阳如血,映照着他那如重枣般的面庞,更添几分肃杀。他默然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张飞、太史慈和孔融。
“放弃……北海?”孔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毕生追求的教化仁政,他视为根基的北海国土,竟要如此轻易地……舍弃?文人风骨与现实的残酷在他心中激烈冲撞,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张飞环眼圆睁,猛地一拳砸在城垛上,夯土的墙垛簌簌落下灰尘:“憋屈!忒也憋屈!俺们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却要像个逃兵一样退走?!”
太史慈紧握长枪,指节发白,但他看向关羽,沉声道:“关将军,陛下旨意已下,军情如火。末将以为,当速作决断。”
关羽丹凤眼开阖间精光一闪,已然恢复了惯常的沉毅。他抚髯的手稳如磐石,声音斩钉截铁:“陛下深意,非是畏战,乃是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袁绍、袁术南北合流,势大难挡,若迟疑不退,我等尽殁于此,则朝廷痛失臂膀,青徐局势崩坏更速!传令三军,即刻准备,轻装简从,携带十日口粮,所有重型军械……能带则带,不能带者,就地销毁,绝不能资敌!”
他目光转向痛心疾首的孔融,语气稍缓,却依旧不容置疑:“孔北海,青州根基,在于民心、在于士子。愿随我等南迁之官吏、将士家眷,以及北海库藏典籍,需优先转移。时间紧迫,还请北海速速决断,收拾行装。”
孔融看着关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望向城外隐约可见的袁军连营,最终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道:“融……遵旨。”他知道,自己那“不习军事”的短板,在此刻暴露无遗,除了听从这唯一的生路,已别无选择。
撤退的命令在剧县内外迅速执行。尽管心中不甘,但军令如山,两万多汉军精锐展现出极高的素养,埋锅造饭,检查兵器甲胄,整理行装,整个过程忙而不乱。大量的民众听闻消息,恐慌蔓延,无数人扶老携幼,带着微薄的家当,汇聚到军队周围,希望能跟随王师一同南迁。场面一度混乱,但在关羽严令和太史慈所部的弹压下,终究是形成了一支庞大的、悲壮的南迁洪流。
与此同时,徐州的陶谦也接到了圣旨。这位年迈的州牧,本就身体不佳,闻讯后更是忧惧交加,几乎病倒。但在糜竺、陈登等僚属的辅佐下,他还是强撑病体,下令彭城、东海、琅琊等北部诸郡兵力全线收缩,各级官府组织民众、搬运库藏粮草,向着核心的下邳、广陵二郡转移。整个徐州北部,陷入一片仓皇与忙碌之中。
泰山郡,奉高。
荀彧坐镇于此,他或许是整个东部战区最忙碌的人。陛下的旨意明确,泰山郡将成为阻击袁绍南下的第一道屏障,但也仅仅是“稍作迟滞”,真正的任务是转移!转移囤积于此供应青州前线的海量粮草、军械,转移因战乱而汇聚于此的大批流民。
“所有库藏,能搬走的,一粒米、一簇箭也不留给袁绍!”荀彧的声音依旧温文,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他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郡国兵、衙役、乃至临时征发的民夫,组成了一支支运输队,由少量骑兵护卫,沿着通往兖州、徐州南部的各条道路,昼夜不停地转运物资。流民的安置更是千头万绪,划分队伍,指派领头,分发少量口粮,指引他们向相对安全的后方迁徙。整个泰山郡,仿佛一个巨大的蜂巢,在秋日的阳光下,进行着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大转移。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飞速逝去。
仅仅半个月后,郭嘉的预言便以最残酷的方式应验了。
九月中,袁绍麾下大将颜良、文丑,汇合了高览带来的三万生力军以及袁谭所部,总兵力接近十万,如同决堤洪流,自青州猛扑而下,直取的泰山郡!几乎在同一时间,袁术麾下大将纪灵、张勋等人,率领自各处收缩回来的近十万精锐,自沛国、汝南倾巢而出,如群狼北顾,猛攻彭城、东海!
战争的进程,快得令人窒息。
荀彧安排在泰山郡的少量守军,在象征性的抵抗,为后方转移争取了最后几天宝贵时间后,便依令焚毁了带不走的营垒物资,有序撤向山阳方向。彭城、东海等地,陶谦留下的断后部队亦是如此,在给予袁术军一定杀伤、完成阻滞任务后,便烧毁粮仓,破坏桥梁,逐次退往了下邳。
烽火燃遍徐淮大地,但预想中惨烈的攻城战并未大规模发生。朝廷军队的主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将一片片焦土和空城留给了志在必得的二袁。
至十月初(阴历),初冬的第一场寒霜降临时,喧嚣的战场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地图上的势力范围,发生了剧变:
袁绍的旌旗,插遍了冀州、青州全境,并南下覆盖了泰山郡、琅琊国大部,兵锋直抵鲁国、与南面的袁术势力隔着一道狭长的“真空地带”遥遥相望。
袁术则如愿以偿地占据了沛国、汝南全境,并将触角伸入了彭城国大部、东海郡大部,而鲁国则成了袁绍与袁术的缓冲地带,与北方的兄长“胜利会师”,打通了连接青徐的战略通道。
孙策稳坐江东,趁机巩固了对丹阳、吴郡、会稽的统治,并趁着袁术无暇南顾,将其势力渗入了庐江郡大部。
而朝廷,则失去了青州,失去了徐州北部广袤的土地,势力范围收缩下邳、广陵二郡,至此朝廷占据并州、司隶、兖州、荆州绝大部分,以及在徐州南部如孤岛般坚守的。幽州则在朝廷与公孙度的拉锯中,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下邳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寨连绵不绝。
关羽、张飞、太史慈的部队,以及陶谦的徐州军主力,终于成功会师。随同南撤的,还有孔融以及部分北海官吏、士人,以及数量庞大的、面黄肌瘦的流民。站在营寨的高处,能望见北方天际线上,尚未完全散尽的狼烟。
张飞看着身后疲惫的军队和哀鸿遍野的流民,又望了望北方,狠狠啐了一口:“娘的!这仗打得窝囊!来年开春,俺老张定要第一个杀回去!”
关羽默然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丹凤眼中寒芒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孔融裹紧了单薄的衣衫,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道:“百姓何辜,遭此离乱……” 这位以仁德自诩的北海相,此刻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陶谦在亲兵的搀扶下,望着这片最后的立足之地,老泪纵横:“徐州……老夫无能啊……”
寒风卷起枯草,掠过营寨,带来刺骨的凉意。
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随着冬季的正式降临,已然不可能再发动。厮杀的呐喊暂时被呼啸的北风取代,广袤的江淮大地上,只剩下残破的城垣、焦黑的土地,好在百姓大部分都已经跟随部队迁出,粮草辎重也基本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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