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城外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屑混合的奇特气味。汉军大营内,虽凯歌高奏,但中军大帐里的气氛,却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敬畏。
整个过程中,帐内鸦雀无声。夏侯惇双目闪烁,回想起战场上那道贯穿万军、直取敌酋的红色闪电,心中唯有骇然。他自诩勇武,但今日方知,人与“非人”之间的差距,竟如此巨大。
若让他独自冲阵,像吕布这般于千军万马中精准斩将夺旗,如探囊取物……他自问做不到,十个自己绑一块儿,恐怕也做不到。
张绣紧握着他的虎头金枪,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出身西凉,见惯了猛将,自认为自己“北地枪王”已经是顶流武将,但和眼前的吕布一比……他暗自摇头,那已非勇猛可以形容。
至於於夫罗,这位匈奴单于更是低垂着眼睑,不敢与吕布的目光有任何接触。他全程目睹了吕布如何像撕碎草纸一样撕碎他那些素以悍勇着称的同族。
以往对汉军的敬畏,更多源于其装备和整体实力,而今天,这份敬畏有了一个具体而恐怖的形象——吕布,吕奉先!在这位飞将面前,什么草原雄鹰,都是土鸡瓦狗。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打破了这沉默。
“温侯神威!今日一战,真乃旷古烁今!”一名将领激动地抱拳,脸上满是崇拜。
“是啊!末将从军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悍勇!温侯真乃天神下凡!”
“一人破万军,与古之项羽不相上下!”
“从此并州胡虏,闻温侯之名必股栗矣!”
他摆了摆手,语气倒是比以往平和了些,但内心早已乐开了花:“诸位谬赞了,皆是陛下天威庇佑,三军将士用命,某家不过尽武人之本分。”
此战,阵斩胡骑约两千余,俘虏……接近五万!其中包含几乎完整的四万步兵,以及约七千名投降的骑兵(扣除战死和溃散的)。而汉军自身的伤亡,微乎其微——阵亡仅一百零三人,伤三百余人,且多为轻伤。
这战损比,已经不能称之为胜利,简直是神话!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都归功于吕布那石破天惊的突击,直接打崩了敌人的指挥中枢和战斗意志,使得庞大的敌军在失去首领后迅速瓦解,避免了惨烈的消耗战。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於夫罗身上。
吕布接过亲卫递上的水囊,灌了一大口,目光扫向於夫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於夫罗。”
“小王在!”於夫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躬身应答,姿态放得极低。
“美稷已下,须卜骨都侯已诛,你重归单于之位,指日可待。”吕布按照陈宫事先的交代,缓缓说道,“然,朝廷规矩,你需知晓。你麾下若拥兵六万余,于朝廷而言,非是藩篱,乃是隐患。陛下与朝廷,绝不会允许卧榻之侧有如此规模的独立兵马存在。”
於夫罗心头一紧,他原本确实存了些许心思,想凭借这支力量向朝廷多要些好处,但在见识了吕布的恐怖和汉军的强悍后,那点小心思早已烟消云散。他连忙道:“小王明白!小王绝无二心!一切听凭温侯与朝廷安排!”
“嗯。”吕布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公台先生临行前,让某家给你两条路选。”
“请温侯明示!”
“其一,”吕布伸出第一根手指,“你留在部落,安安分分做你的单于,协助朝廷治理好西河郡。美稷依旧是你们的王庭。但你部所有战马、兵器、甲胄,需尽数上缴朝廷。部族青壮,由朝廷派人进行筛选,精锐者补入行伍,会给你留下足够放牧的人手。朝廷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会按照定下的牌价,用粮食、盐、布匹、铁器(农具)、等物资与你交换,保你部族衣食无忧。”
於夫罗认真听着,心中盘算。
“其二,”吕布伸出第二根手指,“你,或者你的子嗣、兄弟,率领部分愿意从军的部曲,直接接受朝廷编制,成为大汉官军。届时,粮饷、装备皆由朝廷供给,立功受赏,与汉军同等待遇。”
於夫罗几乎没有犹豫太久。他漂泊了五年(188-193年),历经艰辛,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故土,内心深处极度渴望稳定,再也不愿过那种颠沛流离、仰人鼻息的日子。让他放弃单于之位去从军,他是不愿的。
他沉吟片刻,恭敬地回答:“温侯,小王愿选第一条。小王年事已高,只想守着祖地,安稳度日,为陛下,为朝廷牧守一方。”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至于从军报国……小王的弟弟呼厨泉,颇有些勇力,若温侯不弃,归于温侯麾下效力,任凭驱策!只盼温侯能多加指点,能为国建功!”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既保住了单于的位子和部落的基本盘,又通过让弟弟带兵加入吕布麾下,向朝廷展示了忠诚,同时也为部族在强大的汉军中留下一条人脉和晋升通道。尤其是在吕布这等猛将麾下,安全感和前途都似乎更有保障。
吕布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於夫罗如此上道。他点了点头:“可。呼厨泉某家收下了。”
“多谢温侯!”於夫罗大喜过望,连忙行礼。
安排完於夫罗,看着手中那厚厚一叠关于降卒、缴获的初步统计文书,吕布揉了揉眉心。接近六万人的安置整编,以及偌大西河郡的善后,这已经远远超出吕布的职权范围。他虽冲动,但也知轻重。
“立刻起草捷报与详细奏陈,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呈报陛下!”吕布下令道,“所有降卒,暂由元让、公祺负责看管,原地驻扎,等待朝廷旨意!谁敢异动,杀无赦!”
“诺!”众将领命。
……
数日后,捷报传入长安未央宫。
刘协看着吕布那字里行间都透着扬眉吐气意味的报捷文书,以及后面附上的详细战果和於夫罗的请求,忍不住哈哈大笑,将文书递给一旁的郭嘉、诸葛亮、庞统等人传阅。
“好!奉先这一仗打得漂亮!不仅一雪前耻,更是一举定乾坤!并州北部,自此定矣!”刘协心情大好,“六万降卒啊!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郭嘉快速浏览完毕,眼中异彩连连,抚掌笑道:“恭喜陛下!温侯此战,打出了朝廷的威风,也打出了至少十年的北疆安宁!经此一役,并州诸胡,谁敢不服?”
庞统看罢,接口道:“先生所言极是。吕布将军威名已成,接下来并州诸郡的收复,阻力必将大减。可传檄而定者,恐不在少数。当督促陈公台,加快治理与安抚步伐,将军事胜利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统治。”
这时,年仅十二岁的诸葛亮也已细细看完,他稚嫩的脸上却是一片沉静思索之色。他上前一步,对刘协行礼道:“陛下,学生观此战报,有所思绪。美稷虽下,降卒虽众,然如何长久安置匈奴诸部,使其不再为患,乃关键所在。”
“哦?孔明有何高见?”刘协鼓励地看着他。
诸葛亮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学生以为,匈奴乃至其他边陲异族,之所以时叛时降,其因有三。”
“其一,生存所迫。塞外苦寒,物资本就匮乏。其赖以生存的牛羊马匹,与中原交换粮食、盐铁时,常受不法商贾盘剥,低买高卖,致使他们获取生活必需之代价高昂。一旦生存难以为继,便易铤而走险。”
“其二,文化隔阂。胡汉风俗迥异,语言不通,彼此难以认同。若强行令其融入,其自身文化习俗恐渐消亡,必生抵触;若放任不管,则始终视其为‘非我族类’,难以真正归心。”
“其三,长期歧视。中原士庶,多视胡虏为蛮夷,鄙其粗野,防其反复。此等排挤轻视,日积月累,亦会使其心生怨望,难以真正依附。”
他顿了顿,目光明亮地看向刘协:“若能针对此三点,或可寻得长久安边之策。譬如,划定特定区域,许其居住放牧,朝廷设立官方榷场,以公允价格与其交易,杜绝奸商盘剥。同时,严令其不得私铸兵器甲胄,战马繁殖需向朝廷报备,获得许可方可作为战马蓄养,否则只能作为驮马或肉畜,乃至鼓励其放牧耕牛。如此,可缓其生存之忧,亦控其武力。”
“至于文化……或可仿效文华阁,编撰一些浅显的双语教化文书,宣扬陛下仁德与朝廷律法,允许其保留部分习俗,但需渐次引导,使其知礼仪,慕华风。最重要的,是需在律法上明确,归顺朝廷、登记在册之胡民,与汉民同为大汉子民,受同等保护,严禁无故欺凌歧视。”
诸葛亮最后提出疑问:“若能逐步解决此三弊,假以时日,是否可令其真心归化,使边陲永享太平?”
一番话说完,暖阁内一片寂静。
郭嘉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尚未长成、却已能洞察时弊、提出方略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激赏。他深吸一口气,对刘协道:“陛下,孔明之见,高屋建瓴,直指根本!虽细节有待斟酌,然此思路,实乃解决百年边患之良方!此子……真乃天赐陛下之瑰宝,世所罕见之奇才!”
刘协看着自己这位未来的卧龙军师,心中感慨万千。这才十二岁啊!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从根本上“融合异族了!孔明的想法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自治区了,其实汉代已经有了个这个影子,譬如於夫罗就是规划了美稷,凉州也有很多牧场,允许他们青壮参加军队,这也是在如此乱世的情况下,朝廷的旨意依旧能指挥得动於夫罗等部分异族,至少在身份上,他们多少有些认同。
这个事情还是要好好规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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